想那火藥本是古時四大發明之一,到了明代的時候,火藥火器的應用,便已經趨於成熟完善,原始的土製炸藥威力雖然不及現代,可殺傷力絕對不容小視。落地開花炮類似於子母彈,顧名思義,炮藥炸開之後,裡面所藏的鐵釘、鐵片,會像天女散花般對周圍進行覆蓋殺傷,而五雷開花炮則會連續爆炸。
眾人聽了此說,都覺束手無策,這殿門一開整個廟堂恐怕就要炸上天了,但不想辦法出去的話,豈不是要被活活困死在此地?這回眾人全成了炮神廟裡的籠中鳥,縱然插翅也難逃了。念及周圍都是炮銷,更是使人心亂如麻,好似熱地上的蛐蜓,一刻也立腳不定。
我按捺不住焦躁的情緒,冷靜下來一想,此次到青溪來尋地仙村古墓,幾乎每一步都與預先所料相去甚遠,這都得歸功於孫教授始終不肯托出實情,以至於最後將眾人拖入了絕境,但現在責怪任何人都已於事無補,唯一有意義的只有竭盡所能應付眼前的危機。
我正要同shirey 楊商議冒險拆掉炮引是否可行,卻聽一旁的孫九爺忽道:“險些忘了,地仙村裡全是陰陽宅!”
我們未解此意,奇道:“什麼是陰陽宅?難道地仙村不是座古墓陰宅嗎?”孫九爺道:“不是不是,今天發生的事情實在太多,我心神大亂,忽略了此節。記得當年聽我兄長說過,地仙村裡的所有房屋都是陰陽宅。”
所謂陽宅是活人的居所,而陰宅則是埋葬死人的墓穴,地仙村封師古有蒐集古墓珍寶的癮頭,而且更有一個怪癖,不僅是墓中陪葬的珍異明器,就連棺槨、古屍、墓磚、壁畫等物,也要據為己有,視如身家性命一般。
他在棺材山裡建造地仙村之時,曾把觀山太保所盜古墓都按照原樣造在地底,上為陽宅,下為陰宅,所有的房舍院落下層,都是真正的墓室。墓室的種類上至三代,下至元明,無所不包,那些墓室在底下也各有門戶和墓道相通,便如陰陽宅街道一般不二,但誰也不知他為什麼要如此作為。
這座炮神廟地下,肯定也會有片地窖子般的墓室,從墓道裡一樣能通往封家老宅,就是不知地底下會不會也藏著落地開花炮。按理說應該不會,因為地仙封師古絕不會輕易毀壞陰宅,但是據說墓室裡的機括暗器,悉數依照舊法設定,如果從墓道裡走的話,就要想辦法對付歷代古墓裡的種種機關。
所謂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在孫教授以自家列祖列宗在天之靈的名義發過毒誓後,加上前後諸事的印證,我此時已暫時打消了對他的懷疑,否則必然寸步難行,當即便贊同說:“這倒是個辦法,總強似困在這裡苦熬。有道是,獨有英雄驅虎豹,更無豪傑怕熊羆。摸金倒鬥的手藝人,有什麼墓室是不敢進的?”
炮神廟中看似寂靜,實則危機四伏,在進退無門的情況下,眾人當即決定孤注一擲,準備從地下墓道中脫身,但孫教授家裡一代代傳下的秘聞,連他自己也不敢保證是真的,廟堂地下有沒有古墓尚屬難言。
於是五個人一字排開,小心翼翼的用工兵鏟和精鋼峨眉刺一塊塊撬開地磚,發現殿內臨牆的地面都有炮銷,一排排暗藏鋪設,密集無間。那五雷開花炮並非地雷,沒辦法拆除引信,只能設法避過,整個廟堂中只有炮神爺泥像周圍一圈,沒有埋設火銷暗器。
眾人唯恐觸動火銷,誰也不敢用力過度,緩緩挪開最上面的幾塊青磚,見磚下是層清泥夯土,工兵鏟長度過短,挖鑿夯土使不上力,而且夯土中可能混合了糯米和童子尿,土質堅密細韌,我們用鏟子挖了沒幾下,額頭就已冒了汗。
我只好和胖子去抬了關公刀過來,按搬山道人所留“切”字訣裡的穴陵古方,先在地面上淋了些隨身帶的燒酒,將夯土浸得疏鬆了些,然後倒轉了刀頭,用那三稜鑄鐵的刀往地上猛戳。這關公刀就如同一根數十斤沉的鐵鍬,鑿起堅硬的泥層來十分應手。
把這一層夯土戳碎了挖開,果然是一層一尺多厚的膏泥,泥下又有一層枕木。挖到這裡,已足能證明廟堂下確實存在墓室,所用的木料大概都是出自真正的古墓,方柱般的木材都已經半朽,晦氣撲鼻,用關公刀戳得幾下,排列齊整的朽木便從中下陷,露出黑漆漆一個地洞,裡面往外嗖嗖地冒著陰風。
胖子喜道:“看來民兵們已經把村裡的地道連成一片了……”他話音未落,就聽炮神廟裡的那尊泥像轟隆晃了一下。原來地底的枕木早在原址就已受地下水所浸,朽得不堪重負了,一處木樁塌陷,竟然帶動得附近幾根橫木一併折斷。
斷裂塌陷的幾根枕木,剛好位於懷抱佛朗機的炮神泥像底部。神位晃動,沉重的泥像一頭撞栽向後牆,炮神爺的腦袋當場就被撞掉了,身首分離轟然砸落在地,只聽後牆隨即發出咔咔一聲怪響。
眾人心中都是猛地一沉,知道這是落地開花炮的銷簧發作了。我趕緊推了一把呆在原地的孫九爺:“走啊,還等什麼?”
此時廟中牆壁樑柱間都是炮簧作動之聲,我招呼他的同時,也顧不上墓裡是什麼情形了,連推帶拽就把孫教授推了下去,隨後其餘幾人也緊跟著跳進墓室。胖子覺得關公刀沉重結實,用著挺順手,雖然一個人肯定掄不起來,但劈個棺槨可正好用得上它,捨不得棄之不顧,匆忙中也不忘拖了這口大刀。
這座由數百根枕木疊成的墓室空間十分狹窄,人在裡面不能站直了,其中還擺有好大一具古老的木槨。我最後一個跳進來,正好落在木槨蓋子上,還沒等落地的力量消失,就聽頭頂悶雷般轟鳴一聲接著一聲,泥土碎土不斷落在身上。
上面的炮神廟裡,一枚枚落地開花炮在殿中不斷爆炸,硝磺土屑橫飛,墓室中的古舊朽木受到沖擊,紛紛斷裂開來,一時間磚木齊塌。我在一片濃重的煙塵中翻倒在地,感覺到墓室隨時會完全塌陷,哪還來得及起身,在混亂中翻滾著摸向墓門,撞到同伴也分辨不出是哪一個了,只能拼命把他推向外邊。
慌亂中不及細辨,只是見那木槨槨室之外,似乎是條遍佈青磚的狹長墓道。我沖將出來,滿頭滿面都是磚泥碎土,一看身邊的人也都在,只有胖子腦袋上被一根木樁砸中,雖然戴著登山頭盔,可還是把臉上劃了條口子。他並不在乎,彪呼呼的胡亂抹了一把,也分不清是泥汙還是鮮血了。沒等我再去檢查其他人的情況。後方的槨室便已被斷木泥土徹底掩埋了,慢上半步都得給活活悶死在裡邊。就在眾人驚魂兀自未定之際,忽見漆黑的墓道遠端,亮起了一簇簇鬼火般的慘淡光芒,映得人臉色發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