莘淺覺得自己肯定是吃熊心豹子膽了,不然不可能跟時諾說出這麼大逆不道的話。
他剛才說自己是“美猴王”,她在大家的面裝作沒聽見,免去彼此的尷尬,但其實心裡挺不舒服的。
至於為什麼這麼不爽,她也有些搞不清?
因為從小被父母拋棄,莘淺小時候的日子並不好過,同村的小孩都瞧不起她,碰見她就罵她是野孩子、私生女。難聽的話聽得多了,她都産生了抗體,對嘲諷自己話都已經免疫了。
一句“美猴王”而已,戳心程度跟“野孩子”比起來,跟撓癢癢似的,可她就是不可理喻地,好像有一團火在燒心一樣。
因為“冒犯”了時諾,莘淺這一夜輾轉反側睡不著,思緒漸漸飄回了十一年前,時諾來到丁家村的那一個夏天。
那年她七歲,剛結束小學一年級。暑假一到,她用了三四天的時間,就把所有的暑期作業都做完了,然後每天跟著外婆去牧場幫人擠牛奶賺錢。
她出生三個月後,父母就把她扔給外婆,然後外出打工,然後就沒有然後了。同村外出務工的叔叔阿姨,說曾在某些大城市見過她的爸爸或者媽媽,聽說已經各自重組家庭,半點回來的意思都沒有。
的確,她的爸爸媽媽走了之後,就沒有再回來過,好像她這個女兒從來不曾存在一樣。外婆給她媽媽打過很多次電話,後來也死心了,不再把希望寄託在這個沒良心的女兒身上。
七月的太陽起得早落得晚,莘淺每天頂著大太陽擠牛奶,加上本來就消瘦,沒幾天就整得得跟非洲小孩差不多。不過,農村的孩子大都這樣,她那會不覺得有什麼。
一天,她正跟外婆在牧場擠著牛奶,就聽到有人喊:“萍嬸,有人找。”
莘淺聞聲也抬起頭來,刺目的太陽讓她眯了眯眼,她依稀看到不遠處站著穿著講究的三個人,她辨不清他們的模樣,可還是清晰地聽到站在中間的男孩子說:“這裡好臭,一股牛屎味,那邊那個牛屎妹好黑,是非洲來的嗎?”
適應了強光的莘淺,睜大眼睛就看到男孩伸手指向自己。
她當時只是輕皺了下眉頭,臉上沒有表現出太多的不滿,牛屎妹對她來說,並非過於難以入耳。反倒是站在他兩旁的兩個大人,低聲地訓斥著他,“時諾,你的教養上哪兒去了?”
大人上前跟丁萍和莘淺道歉,並說明他們的來意,希望丁萍能夠幫助女人調理身體盡快懷孕,丁萍並非傳統意義上的老中醫,只答應盡力一試。
丁萍給蘇蕙把了脈,詳細問了她很多問題之後,建議她留在丁家村靜養一段時間。蘇蕙十多年未孕,已經把這次長途跋涉的求醫當做最後一次機會,即使留在丁家村有諸多不便,但還是應允下來。
丁家村附近沒有旅店,時家三口人就借住在丁家。
在大城市生活習慣了的時諾,對於這個安排很不滿意,最後被時政一句話給吼了回去,“我現在可以立刻讓人送你回去,但未來一個多月,你得在爺爺或者外公家過。”
時諾雖然整天一副小大人酷酷的模樣,可到底是孩子,想待在爸爸媽媽身邊,只能認命地待了下來。
莘淺知道這個從大城市來的哥哥不好惹,沒事當然不會往他跟前湊,卻不料自己去河邊洗個衣服,也能把他給“得罪”了。
第二天清晨,她在河邊剛洗完衣服站起來,轉身就看到時諾正把褲子往下拉,看樣子是想小解。
兩人皆是一怔過後,時諾歇斯底裡地朝莘淺喊:“不、準、看。”
莘淺被他吼得縮了縮腦袋,說話都結巴了,“……太……小了,我……什麼也沒看見。”
說完,她一臉驚恐地抱著塑膠盆飛快地跑回家,留下時諾一個人在原地惱羞成怒。
什麼叫沒看見又太小了???哪裡小了?
莘淺覺得自己挺倒黴的,時家會在他們家住到新學期開學前,可她第二天就跟時諾結下樑子。
可她不能把他們趕跑,因為她知道,每逢有人在他們家住一段時間,外婆會得到好多張一百塊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