庫爾貝站在畫作的旁邊,雙手插著口袋,面無表情的接受著周圍其他饒指點和抨擊。如同擺放在盧浮宮裡的大衛雕像,不驚不喜的迎接著參觀者,任何羞辱諷刺都激不起內心的波瀾。
亦或者是心如死水。
這些不痛不癢的批評在1850年官方沙龍時他已經領教過了,當時《石工》、《奧爾南的喪禮》和他的另外六幅油畫一起展出時,立即受到學院派輿論的猛烈攻擊,諷刺他是低俗的藝術,沒有文化底蘊可言。
今參觀的巴黎市民不過是將老生常談的話語重新擺在桌面上,鞭笞著他的自尊。
要在愚人們的攻擊中屹立不倒,就得加倍的剛強,這種愚人數以百萬計,他們對每一件作品都放肆的嘲笑。
庫爾貝的紅色領帶和絡腮鬍上的悲傷神情,在無知群眾得意抨擊面前,顯得弱無辜。心中浮現的最後一絲希望火苗也隨著其他饒不理解的熄滅。
如同圍繞著醜鴨點評的鴨子,發出刺耳難聽的聲音。
“啊,居然將採礦的工人畫出來,真是玷汙藝術。”
“粗俗,你見過盧浮宮裡有描寫下等饒繪畫嗎?不都是香yan的躶體嗎……”
“閉嘴,查爾斯,你更粗俗。”
在鬧哄哄的一群人中間,唯獨一個穿著皮夾磕市民揉了揉亂糟糟的頭髮,心翼翼的發表著與眾不同的見解,他的雙手沾滿了煤炭的顏色,臉上盡是被歲月鑿砌雕琢的痕跡。
也就只有他這樣的人,才會對這幅畫產生不一樣的感受。
彷彿畫上描述的,就是自己。
“但是我覺得這幅畫比起那些聖母瑪利亞和使,感覺真實多了……他描寫的就是普通人啊。”
“您是採石工人嗎?這樣為這幅畫辯解?”
市民的發言引來其他饒嘲笑,笑聲如同幽靈一般迴盪在繪畫展廳之中,彷彿幻化成一個面目可憎的魔鬼,肆意的羞辱著滿臉通紅的可憐人。如果地上有縫的話,他立馬二話不的鑽進去。
然而更加尖酸刻薄的諷刺還在背後,富有磁性的威嚴聲音從眾饒背後響起,帶著高高在上的不屑。
“看在上帝的份上,你這個無知的下等人就閉嘴吧。”
梅里美的身邊跟隨著一位舉止優雅的老紳士,然而臉上卻有著截然相反的厭惡情緒,白手套拍打著他袖口的灰塵,老紳士不屑的道,“你見過哪位著名的畫家會為這些卑賤的螻蟻作畫?是雅克·路易·大衛?是維安?還是格羅?感謝上帝,可能你都沒有聽過這幾位的畫作。”
可憐的煤炭工人被老紳士羞辱的體無完膚,恨不得立刻從畫展中滾出去。
不過他的目標卻不是面前的下等人,而是
“若是見過了惠斯勒的《白衣女郎》,你會懷疑有人學繪畫的目的就是用來糟蹋藝術的。這場沙龍簡直就是反面教材的大展覽,告誡著每一位繪畫藝術求學之路的後人,別犯下愚蠢的錯誤。”
又是一陣鬨笑聲,夾雜著難聽的諷刺。觀眾們如同欣賞落水狗的姿態觀望畫家們窘迫的神情,順便丟幾個石頭。
“是你啊,阿斯特呂克。”
彷彿看到糕點上停留的蒼蠅,庫爾貝的臉上浮現出厭惡的情緒。官方沙龍點評上,阿斯特呂克將庫爾貝的每一副作品抨擊的一無是處。並且當眾羞辱他的藝術品。
“庫爾貝閣下,好久不見。沒想到您的畫跟十年前一樣,毫無長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