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詞直直地戳進了心中最綿軟的一角。
張與樂怔怔地望著他,然後隱忍地別過了臉。
她原本可以一個人硬撐著,不需要安慰也可以像從前一樣若無其事地活下去。
可是當顧嶼以從未有過的認真語氣對她說,我希望做你樹洞的時候,她再也忍不住地暴露出了自己脆弱的一面。
他說,我來做你的樹洞。
那天,兩人聊了很久,聊到很晚才回家。
記憶裡,那天的夕陽很美,張與樂第一次跟一個人敞開心扉,說起了自己不算悲慘卻也難捱的童年。
吵架。無止境的吵架。這就是她的童年。
所有人都覺得,不就是吵架嘛,我爸媽也會。可張與樂家是不一樣的。
張天國是個有些病態的人,他脾氣暴躁,一旦被惹怒就很難消氣。
往往他都會透過很難聽的字眼,和長時間的爭吵來消磨他心裡的怒氣。甚至有時候是暴力。
張與樂曾在初中的時候,試圖去改變他,像那些電影裡的小孩兒,聲淚俱下地大喊一聲,“你從來沒有真正關心過我!你為什麼就不能認識到你自己身上的錯誤?”
按照電影裡,大人們會被這一吶喊而喚醒,面色愧疚而尷尬。從此改邪歸正。
可那畢竟是電影。
現實生活中,她爸給了她一巴掌,然後惡狠狠地瞪著她,冷冷地說。
“老子不關心?你的學費誰給的,你吃的穿的用的都是誰給的?你有什麼資格說這話?你還有良心不,你這個不孝的東西。還沖我嚷嚷,你瞎叫喚什麼。”
“你怎麼不問問你自己,有沒有關心過我這個父親!”
他們互不理解,也互不相讓。
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立場,哪怕是父女,自私起來也照樣能像仇人一樣,咄咄逼人。
張與樂是那時候漸漸明白,她誰也改變不了,只能忍受。
可她不願,她不甘心。
她不止一次在心裡問自己,為什麼這個人是自己的父親。為什麼。
這個支離破碎又病態的家,像是一攤沼澤地,不斷地拉扯著張與樂,把她往下拽。
無論張與樂怎麼努力,還是無法擺脫。
而日常生活,卻不斷地正常地進行著,偶爾她也會有種擺脫了的錯覺。
然後張天國又會殘忍地打破這一錯覺。
就這樣,被希望和失望反複折騰著。
直到現在。
張與完整個故事,兩人都沉默了。
夜風微涼,輕輕地吹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