禦花園的草叢裡,幾只螢火蟲輕盈的撲稜著翅膀,穿梭在花草之間,這是一個安靜祥和的夜晚,這種安靜和祥和,透著一種和平常不一樣的窒息感。
這種窒息感一直蔓延到秀寧宮的玉床之上,凝滯在床上那九五之尊的人的眉頭心間,以及嫵媚嬌羞的寧妃心裡。
寧妃一頭及腰的青絲此時攏在玉床一側,她那白嫩的臉色透著一絲緋紅,眉眼嬌媚,進宮不到三年,一直是皇帝的心頭寵愛,唯一的遺憾是,雖然這三年以來,她是嬪妃中恩承皇上雨露最多的妃子,肚子卻一直沒見動靜。
如今,這也算不得遺憾了,若真有個孩子,怎麼忍心撒得開手!
京都已經被圍了十來天,反軍攻陷京都,只不過是時間問題,如今朝廷裡面能用的將領已經不多,大部分要不就是打了敗仗被震怒的皇帝賜死,要不就是在被打死和被賜死的選項裡,開闢出第三條路,降了反軍以保全自己和家人的性命。
天子眾多將軍投降,怒氣震得京都震了三震,只是,此時的天子,已是強弩之末,雖然震怒,卻沒有伏屍百萬的效果,震怒得十分憋屈。
纖細白皙的手指輕輕的劃過皇帝陰鬱的臉龐,皇帝動了動身子,轉向寧妃,握住了她柔軟嫩滑的手,握得很緊。
寧妃的媚眼裡有了一絲痛苦之色,她輕輕的道:“皇上,你果真要我去勸降鎮南大將軍許沐麼?”
許久未聽到皇帝開口,寧妃的心一直往下沉,她忍不住又問了一聲:“若是我勸說無用呢?”
“趁他不備,殺了他。”臉上的陰鬱之色更深了些,皇帝果決的開口了。
寧妃心中還是有些悲苦的,進宮前,她曾和許沐將軍有過一段私情,父親知道許沐早有反意,知道女兒跟著他不會有好下場,於是狠狠心棒打鴛鴦,將寧妃送進了宮。
進宮後,皇帝寵愛異常,她的心也漸漸的被融化了,對皇帝用上了真情,如今,皇帝迫於形勢,居然讓她去行刺許沐,利用的還是她和許沐之間的一段早已過去的感情,這讓她不得不想,自己移情愛上的這個人,值不值得她的真心相待。
真心與否,對這個枕邊人來說,根本不重要,他有許多的妃子,他卻沒有許多的真心。
皇命難違。她也在事情中看清楚了,沒有哪一個男人值得自己豁出性命,若是行刺成功,好歹還能在這宮裡多享受幾年的榮華富貴。
什麼都是假的,唯有活著和能夠體面的活著,才是真的。
第一縷晨曦從天際照進營帳的時候,一個女子一邊呼著救命,一邊朝營帳奔來,後面幾個稀稀落落的追兵,遠遠的追著。
葉瑩看著奔來的女子,感覺十分眼熟,待到她奔得近些了,終於看清是太傅的女兒秀寧,皇帝的寵妃寧妃,她奔得臉色泛紅,嬌喘籲籲,哭得梨花帶雨,待得奔近,一個踉蹌,摔倒在營帳外面長身玉立的鎮南大將軍許沐身前。
她艱難的仰著頭,上氣不接下氣的道:“許沐,救救我,皇帝他翻起舊賬,說我與你有私情,非得要處死我。”
旁邊的葉瑩看著絲毫不為所動的許沐,又含笑看看寧妃,開口道:“秀寧,戲演得太假了,你回頭看看,哪有人要殺你。”
秀寧轉過頭,看到那幾個稀稀落落的追兵,在幾裡路遠的地方就已經掉頭回去了,明顯是怕演著演著把命演丟了。
秀寧心裡罵了一聲這些該死的追兵,現在自己已經到了這裡,再假也要演下去。
她向前爬行一步,兩只白瑩瑩的玉手抱住了許沐的雙腿,紅著眼圈說:“許沐,你看在以前的情分上,救我一救。”
許沐臉上毫無波瀾,任她抱著自己,殊無反應。
一時,有個士兵來報,道是已經和禁衛軍的副官串通好,今夜便可行動,許沐臉上神情終於隱隱一動,下令道:“傳令下去,今晚子時,在副官藉故開城門時,殺將進去。”
士兵領命而去。
秀寧像個空氣一樣的被晾在這裡,臉上十分過不去,卻也不得不忍耐。
許沐站著佈置軍務,半個多時辰後,方才喊出兩個士兵,將秀寧安置在臨時的營帳中,嚴命看守不許她踏出營帳一步。
到此時,秀寧的腸子都已經悔青了,怎麼會糊裡糊塗的答應了皇帝出來行刺,許沐早已不是當初對她柔情蜜語的許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