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莊生辰次日,玄淩命人杖斃了宮女霖兒,她的家人暫且饒過,發配涼州。甄嬛心知皇上已經查得差不多,便稍稍放心。
宮中是流言傳遞最快的地方,任何風吹草動都瞞不過後妃們各自安排下的眼線,盡管玄淩令行禁止,還是不能阻止眉莊遭人毒害的事傳出去,不過省去了玄淩險些中毒的那一節兒。外人只道眉莊中毒,內情一概不知。
這風波還未平靜,又傳來麗貴嬪在回宮途中遇鬼的事。她看似猖狂,卻最信鬼神之說,可巧身旁又無華妃,直嚇得她病了好幾日。
不幾日宮中風傳宮女霖兒冤魂不散,鬼魂時常在冷宮和永巷出沒。閑話總是越傳越廣,越傳越被添油加醋,離真相越來越遠。何況有麗貴嬪的親身經歷,宮中眾人更是深信不疑。
還是皇後出面整飭風氣,禁止宮人談論鬼魂之事,違者重罰,這才稍稍收斂。
晨昏定省是妃嬪向來的規矩。因眉莊近日連番遭遇波折,身心困頓,皇後極會體會皇帝的意思,加意憐惜,有意免了她幾日定省。然眉莊執意不肯逾禮,便依舊強撐著去向皇後請安謝恩。眾妃嬪見她臉色慘白,便坐實了中毒的傳聞。
麗貴嬪大病初癒,精神仍有些不濟,但見眉莊形容還是忍不住喜形於色,話裡話外,只怕別人想不出是她下的手。
甄嬛坐在眉莊身邊,看著麗貴嬪上不得臺面的樣子只差冷笑,卻仍要忍著,向眉莊道:“姐姐看華妃的神情,便知麗貴嬪為何跟了她這麼久,卻還是個沒成算的了。”
眉莊輕輕一嗤,眼中盡是不屑,道:“這個時候,皇上大概已經查得差不多了。後宮中小打小鬧,皇上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過去了,但皇上絕對不許任何人挑釁他的寬容。”
近夏的天氣雷雨最多。早晨來時天氣尚好,朝霞滿天,不想才等了皇後一會兒,就已天色大變雷電交加,那雨便瓢潑似的下來了。
皇後本在裡面梳妝,許是聽見聲音,才扶著染冬的手緩步走了出來,諸妃急忙行禮請安。皇後免過,盈盈笑道:“這天跟孩兒的臉似的說變就變,妹妹們可是走不成了。好在只是早上,耽擱一會兒也無妨。”
皇後在前,誰敢抱怨天氣急著回宮,都笑道:“可不是老天爺有心,見皇後鳳體痊癒,頭風也不發了才降下這甘霖。”
說也奇怪,這雨一下起來便沒個停,快午時了還連綿不絕,時小時大,眾人更不能輕易辭別。皇後一揚臉,問染冬:“什麼時候了?”
染冬回道:“回娘娘,將近午時了。”
皇後料想眾人都有些饑餓了,遂道:“這雨一時半刻也不停,妹妹們不如在本宮這裡用午膳吧。可巧,今早沈芬儀來時送了本宮一缽湯,正在小廚房煨著,此時味道正好。”說著便命染冬取來。
染冬應聲下去,一時上了十來盅澄白如玉的飛龍湯,四下分給眾妃嬪。眾人謝過,由各自的宮女侍奉飲過,方聽皇後笑道:“還是沈芬儀的心思最巧,連著熬湯的缽子一併送來,生怕湯涼了。一會兒雨停了,可莫忘記帶回去。”
眉莊忙起身道:“皇後娘娘謬贊了。臣妾只是怕送到這裡又要換缽子,反而失了湯的鮮美。皇後娘娘喜歡這湯,便是全了臣妾——”
“啪!”
精緻的翡翠碗狠狠地摔在地上,只見麗貴嬪顧不得身上飛濺的湯汁,失聲尖叫:“這湯不能喝!”
眾人一聽,忙各自放了湯盅,又見麗貴嬪臉色慘白,口中一味道:“快傳太醫!快……”
華妃不屑於這湯是眉莊送的,並未喝下,此刻聽她混亂的狂喊,臉色大變,聲音也失了腔調,怒喝道:“你發什麼失心瘋?堂堂一宮主位大呼小叫,成個什麼體統?還不趕緊閉嘴!”
麗貴嬪的兩個宮女上去拉麗貴嬪,卻見她好似著了魔一般,嘴裡含糊地喊著:“快救我!快救我!湯裡有毒!……沈眉莊的湯缽子有毒!……”
一言既出,四座皆驚,華妃再讓人捂了她的嘴也來不及了。皇後這才起身,面色冷凝,聲音尤為清冽:“妹妹們只知沈芬儀中毒,麗貴嬪卻連毒下在哪裡都知道,當真未蔔先知。”又面向驚慌失措的妃嬪道:“妹妹們無需驚慌,沈芬儀送來的缽子是一早換過的,並無害人之物。”
華妃冷冷一笑,道:“皇後真是好算計,只是麗貴嬪如今的樣子,只怕說出話來會汙了皇後的耳朵,還是帶回宓秀宮由臣妾照料吧。畢竟臣妾也有個協理六宮之權,總要為皇後分憂。”
皇後卻看看手上的護甲,徐徐道:“妹妹要侍奉聖駕,怎能任她在宓秀宮汙言穢語呢。況且此刻就在鳳儀宮中,何必舍近求遠呢。”
雙方正在僵持,而眉莊和甄嬛皆在心中想好說辭,以備不時之需,忽聽殿外傳來極快的腳步聲,卻李長攜了明黃聖旨過來,雙手一展,高聲道:“皇上有旨!”
眾人連忙跪下聽旨,只聽李長道:“奉天承運,皇帝詔曰:麗貴嬪費氏,自冊封以來,行事日益驕奢陰毒,謀害妃嬪及朕躬,今貶為庶人,賜白綾,以儆效尤。欽哉!”
麗貴嬪本已失了神智,聽完聖旨早已崩潰,反而張牙舞爪地向眉莊撲來,甄嬛眼尖看見,連忙將眉莊推開擋在她身前。麗貴嬪撲了個空,只撞在甄嬛肩膀上。
“還愣著做什麼?將費氏拖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