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起來,正巧眉莊攜了採月過來,人未進門,先聽得朗聲笑道:“聽說嬈兒來了,莞貴妃好大的面子!”
甄嬛起身讓沐黛上茶,一邊言簡意賅笑道:“不過是皇上眷顧孩子罷了。”
眉莊輕嗤一聲,轉身見玉嬈出來,不覺一怔,隨即拉玉嬈的手,連連點頭,“多年不見,昔日的伶俐丫頭出落成花朵兒似的美人了。”
玉嬈含羞低了頭,道:“眉姐姐。”
眉莊只作不見,笑吟吟道:“嬈兒自幼就和你相像,如今越發是了。”
攬鏡自照,時光似一江春水東流而去,烙在眉眼間的唯有風霜的痕跡,再無少女時的清純天真,彷彿一顆蘊藉的珍珠,一切都含蓄緘默了下去。看著玉嬈,如看見自己昔日的影子。然而比之甄嬛當年,她又更多了一分純淨和活潑,恰如灼灼耀眼的寶石,流光溢彩。
坐下吃了一會兒茶,眉莊似有心事,望著玉嬈怔怔出了會子神,方道:“可去拜見過皇上了?”
甄嬛明瞭眉莊的擔憂,於是搖頭道:“才安頓下來,皇上讓李長傳了話,說不必去去謝恩了。”她頓了頓,又低聲道:“我觀皇上的意思,未必有當年故皇後和嫻貴妃的娥皇女英之心思,否則也不會給玉嬈封誥。”
眉莊拈著茶蓋,微微鬆了一口氣,牢牢盯住她道:“說得也是,不過……”她半天不語,只把目光做無意一般掠過玉嬈,“太後那裡,大約會有些不快,憂心你貪心不足,畢竟有一個傅如吟已經夠了。”
玉嬈好奇,問道:“傅如吟是誰?”
眉莊微嘆一聲,“皇上的傅婕妤,後來被禁足了。”
玉嬈似懂非懂地點點頭,不再問下去。眉莊眼眸間似攏了一抹淡淡的薄煙,點頭道:“之前傅如吟之事牽扯了皇後,以至於皇後一直委頓至今,太後瞧見了生氣,厭煩玉嬈倒也罷了。只是到底是你妹妹,雖說容貌上似傅如吟多些,到底是更像你。皇後姐妹當年便是雙雙入宮……雖然皇上身邊新得了一個餘容娘子,然而不能不防著。”
甄嬛心中深以為然,愈加感念她的細心,先打發了玉嬈出去,方道:“既有皇上無需謝恩的旨意,這也不難。太後顧忌玉嬈長相,只需先給玉嬈定了親事,便可安心了。”
眉莊撥著香爐裡的百合香,低頭沉吟道:“我聽說這幾日太後病情突然反複,倒可以拖上一拖,只是終究不是長久之計。短時間內,去哪裡給玉嬈尋一位如意郎君?”
想起玄汾,甄嬛輕輕一笑,只道:“千裡有緣一線牽,各人自有各人的緣法,我自有主張,姐姐等著看就好了。”她飲一口茶,忽又想起一事:“不過,之前太後身子不是康複了麼,怎的又病情反複?”
眉莊起身從琺琅彩嬰戲雙連瓶中折了一枝紫菊簪在鬢邊,蕊寒香冷的花朵愈加襯得她容色柔和如清波,淡然道:“我也不知道,只是才剛請安時聽胡昭媛說起的,說是昨夜咳血了。皇上說要請溫太醫去看看,太後一味說溫太醫照顧著你的龍胎,她有劉太醫診治就夠了,如此固執,皇上也別無他法。”
甄嬛頷首,沉吟道:“如此,太後也不宜見外臣之女了。只是姐姐要勞累了。”
眉莊愣了愣,冷冷笑道:“自有皇後和胡昭媛去當賢媳,我去湊什麼趣。”
甄嬛看她一副清疏的模樣,知曉她是被太後傷透了心了。而她這般對太後漠不關心,不禁讓甄嬛想起頤寧宮之事——她被自己突如其來的想法驚著了,種種細節洶湧地竄入腦海,翻騰不休。
“嬛兒,想什麼呢?”眉莊笑吟吟地望著她,有些疑惑,“你放心,我一早讓採星送了補品過去,都讓太醫瞧過了的,並無不妥。你畢竟有著身孕,不宜親自去,讓槿汐代為探望也就是了。”
甄嬛有片刻的失神,凝神細看著眉莊的臉龐,然而很快笑起來,贊道:“若論穩妥,唯你而已。”說著便命槿汐去準備。
終究還是失了興味,兩人寥寥數語,便各自散了。
眉莊等人正式的冊封禮最終定在了八月十五合宮團圓的日子,玄淩說是藉著這喜事給太後沖一沖病氣。甄嬛將冊封禮循了故典,又因胡昭媛而著意吩咐辦得熱鬧些,囑咐了槿汐一應安排,又喚李長去回稟玄淩。
做完這些,便是玉嬈的姻緣了。甄嬛讓沐黛小心打探清楚了,便在一個七月流火的午後由玉嬈陪伴著出了門,一壁走,一壁環視左右風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