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這就不是她需要關心的了。
回來未央宮之後,第二日清早便去向皇後請安,皙華夫人依舊還在其列,只是神氣頹然,早已不同往日了。前朝之事不便牽連後宮,昔年玉厄夫人的兄長博陵侯謀反,先帝也並未廢黜她,只是冷落了而已。就算她不說話,皇後也不肯放過了皙華夫人。
而最讓眾妃嬪懸心的,是甄嬛已經五個多月的身孕。此前她去寒心堂時,還未顯懷,如今卻已經大腹便便胎像穩固了。嬪妃無不羨慕她的好運氣,皙華夫人且不說,連皇後都怔愣著半晌說不出話來。
依禮見過之後,眾人絮絮幾句也就散去,皇後獨留了甄嬛,看著她隆起的小腹溫言道:“莞妃辛苦了。”
甄嬛知道這句話背後的心酸,或許任何人有孕都可以,皇後唯獨最不希望她有孕,遂含笑道:“皇後娘娘陪伴在皇上身邊照料更是辛苦。臣妾一切安好,多謝娘娘掛懷。”
皇後眸中含了深深卻未達眼底的笑意:“本宮與你都是為皇上分憂,怎能不盡心盡力呢。”她慢慢撫弄著護甲,道:“皙華夫人的地位遲早不保,她身邊的人怕是也要受牽連,再除去歿了瘋了的,皇上宮中的妃嬪不多了。”
甄嬛心知她的意思,依舊笑道:“娘娘可是要為皇上選秀?本來皇上說太後臥病推遲了,倒是此次平息汝南王之亂,有不少有功之臣。若是功臣之家有適齡的女子可以選入宮中為姊妹的話是最好不過了,相信必定是大家閨秀,舉止端莊。”
皇後平靜望著她,眸中波瀾不興,良久才釋然地笑道:“原來皇上、本宮和莞妃想到一處去了,那就由本宮擇了好日子選取入宮吧。”
甄嬛起身福一福,含笑道:“皇後娘娘為後宮之主,娘娘拿主意就是了。”
皇後微眯了眼,望著窗外滿地淺淺的陽光,不再多言。
幾日後,六部同議汝南王玄濟的罪狀,共十大罪項,條條都是罪大惡極的死罪。玄淩雖準其奏,到底從寬免死,將玄濟貶為庶人,終身囚禁宗室禁府,非詔不得探視。王妃賀氏、恭定帝姬、世子也貶為庶人,繼續留居汝南王舊邸。
慕容一族奪去爵位,斬慕容迥、慕容世松、慕容世柏,未滿十四的女眷沒入宮廷為婢,餘者皆流放琉球,終身不得回朝。
有罰也有賞,此事一了,甄遠道晉為正二品吏部尚書,加封太子太保;甄珩晉兵部侍郎,羽林軍都統兼翰林院侍講學士,其妻安氏升為正五品新平郡君。
此外,甄嬛亦因再度懷孕之故,晉封從一品柔莞夫人,複專寵六宮之勢。
聽聞自己封號那日,甄嬛簡直忍不住冷笑:玄淩這輩子用在她身上的詞彙實在乏味,翻來覆去也就是從朱柔則名字裡翻出來的幾個字,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江郎才盡了。
她晉封翌日,後宮裡皇後藉由一件小事徹查皙華夫人,嚴審周寧海。當夜取了玄淩“可以用刑”的旨意,又是皇後親自吩咐,更加著力,不到天亮,周寧海受不得重刑便招供了。
無需曹琴默揭發,皇後也有的是辦法。交給玄淩的供狀裡包括昔年的木薯粉事件、結交汝南王,更指使麗貴嬪在眉莊藥中下毒、推眉莊入水、陷害眉莊假孕以及陷害其他妃嬪之事。
雖然麗貴嬪和曹琴默皆已伏法,當日上林苑之中的所聽所見還是讓玄淩下令追究到底,並當著合宮嬪妃一字一字道:“皙華夫人慕容氏,久在宮闈,德行有虧,著廢除封號,降為從七品選侍,遷出宓秀宮居於永巷。”
玄淩終究是顧及當年被他親手殺死的孩子,沒有徹底絕情。不過端睦夫人左右也不會放過慕容世蘭的,甄嬛並不擔心。
了結了慕容家的事,功臣之家選送入宮的秀女也定了十二月十二日入宮,仍舊是北門提督之女黎氏、羽林軍副都統之妹管氏、都察院禦史之女倪氏和京城令尹之女洛氏。甄嬛並不奇怪,即便甄遠道不與管家、倪家往來,到底人家功勞還是在那裡的。皇後擇了“福祺祥瑞”四字,黎氏為福貴人、管氏為祺貴人、倪氏為祥貴人、洛氏為瑞貴人。
新貴人們的父兄官位品級皆不高,大抵是玄淩不想再有像華妃這樣有手握重兵的家族的妃子入宮了吧。而甄家玉姚定親、玉嬈年幼,又有她在宮裡,自是不需要的。
待得第一場雪落時,已是十二月初六。這一日,正是安陵容被封為正五品命婦新平郡君後進宮謝恩的日子,同時,甄嬛的身孕也有了八個月了,甄雲氏也帶了玉嬈一同入宮陪伴。玉姚已經定下明年二月二成親,不能再出門。
安陵容並不是孤身一人,因著她又有了三月身孕,所以玄淩特許甄珩一同陪著,只是寧遠留在了家中。玉嬈此時才十歲,尚未長成,甄嬛也不擔心。
唯獨管家那裡,甄嬛實在放心不下,遂私下裡讓甄雲氏帶信給甄遠道。信中所言,一者,與管家保持關系,尤其暗中留意管路、管溪兄弟的罪證,不求告發,但求自保;二者,甄珩雖身兼文武雙職,但務必重文而輕武,甄遠道身居尚書位,最好也不要久任,時常流露乞骸骨之意,以免皇上猜忌;三者,與薛、洛兩家也不可私交過度,事事小心謹慎方可。
臨走之時,甄嬛千叮嚀萬囑咐,切切不可走上慕容家的老路。她的話,甄遠道和甄珩是親身領略過的,無不聽從。甄遠道縱使捨不得官位,但和甄家安穩相比,尚書之位也不那麼重要了。
盡人事,聽天命,她身在後宮,有許多的不可為不能為,甄家能否躲過這一劫,還要看老天爺給不給面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