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雲氏目光中仍是滿滿的溺愛與縱容,命安陵容將孩子抱與甄嬛,方笑道:“寧遠想也是與娘娘有緣,竟也不怕人呢。”
甄嬛順勢哄了一會兒,便讓沐黛將送予孩子的長生玉牌取來親自戴上,笑道:“這玉牌原是前些日子皇上賜我的一塊羊脂玉雕成的,我請寶華殿的法師頌了經文,願它能福佑寧遠平安順遂。”
甄雲氏與安陵容忙躬身謝過,甄嬛免過,問了幾句甄遠道和玉姚玉嬈現狀,又道:“說起來浣碧也十六了。她畢竟服侍我一場,不知母親想如何安置她?”
聽見“浣碧”的名字,甄雲氏臉色一滯,片刻方淡淡道:“娘娘無需掛懷。老爺念她服侍娘娘有功,收了她為義女,日前與薛家旁支的一個青年武將定了親,待戰事一了就迎娶。”
浣碧有義女之名,想來也是門當戶對的,而甄雲氏雖不能十分釋懷,到底也不會為難一個即將出嫁的私生女。浣碧嫁的雖是旁支,卻也是薛家族人,對甄家也有好處。
甄嬛因笑道:“成親六禮中有問名一節,浣碧總要改了名字才像我甄家的女兒。”說著也不待甄雲氏回應,兀自沉吟:“我家排行從玉從女,浣碧算是二小姐,不如就取名玉姍,姍姍來遲,後者有福。母親覺得如何?”
她的話已經說到這裡,甄雲氏還能如何,忙著謝道:“娘娘疼惜浣……疼惜玉姍,便是她的福氣了,臣婦代她謝娘娘恩典。”
雖是親眷,終究有礙於宮規不能久留。甄嬛與甄雲氏和安陵容暢聊片刻,稍用果點,便親自送了兩人至垂花門外。沐黛將賞賜遞與侍女,甄嬛莞爾一笑,輕聲道:“讓侍女小心些,那糕點是本宮親自做與父親的。”
甄雲氏心領神會,覷著周圍的宮女內監,小聲道:“娘娘之心,臣婦務必轉達。”
甄嬛方稍稍放心。
縱然知曉後事,初春的時疫還是不可避免地在宮中蔓延開來。甄嬛一方面盯緊了予澤那裡,平日除槿汐和流朱沐黛外,不允許任何人接近,一應物事也都日日讓溫實初的徒弟衛臨好生檢查過方能使用。畢竟皇後通曉醫理,她難免放心不下。
太後與皇後、諸妃的焚香禱告並沒有獲得上天的憐憫,太醫院的救治也是杯水車薪,解不了燃眉之急,被時疫感染的人越來越多,死去的人也越來越多。玄淩焦急之下,身子也漸漸瘦下去。
這一次沒了江家兄弟,溫實初順利研製出了治療時疫的方子,尋了恰到好處的時機由甄嬛舉薦獻給玄淩。玄淩命李長確認過療效,便任溫實初主管時疫治療之事,他也果然不負眾望,僅月餘便已頗有成效,遂被破格提為太醫院副使,只在提點章彌之下。
時疫將將消弭,存菊殿又傳來喜訊:三月初三,眉莊足月誕下皇三子予沐,加封惠貴嬪。
甄嬛得到訊息踏進存菊殿時,太後與玄淩俱在,都是滿面歡欣難掩。乳母抱著襁褓在一旁,小小的予沐白白嫩嫩,眉眼未開,較予澤略瘦一分,但十分康健活潑,玉雪可愛。
甄嬛先依禮拜過,方命流朱送上禮物,看著眉莊溫柔笑道:“惠貴嬪大喜,必是得了太後和皇上許多好東西,我沒什麼可錦上添花。這件羊脂玉彌勒佛是入宮時母親置辦的,不算名貴,意頭卻好,希望能福佑三殿下聰慧喜樂。”
玄淩啞然失笑,指著甄嬛向太後道:“論起對惠貴嬪之心,莫若甄昭儀。她的東西若還不好,還有什麼好的?這話說來,朕倒覺得有些酸味兒,是嫉妒母後賞給予沐的長命鎖了。”
太後淡淡地掃了一眼甄嬛,見她只是純明如常,嗔笑道:“皇上說這話,倒像是臣妾吃小孩子的醋了。怪道在太平行宮時,皇上總說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如今有了眉姐姐和三殿下,怕更是不想養了。”
此言一出,在場眾人都忍俊不禁,眉莊更是連連說:“快別說了,越發顯得可憐。昭儀都是做母親的人了,還這般小孩子氣。”
一時玩笑過,太後因著病氣重,怕過了給産後虛弱的眉莊和予沐,稍坐一會兒便回了頤寧宮。送走了太後,甄嬛方上前坐在眉莊榻邊,假意環視四周,奇道:“今日是眉姐姐和三殿下的好日子,怎不見皇後娘娘?”
她當然不是剛剛發現,不過是顧忌太後在不便開口。玄淩聞之略皺皺眉,眼中微有不悅之色,下首的敬妃忙接道:“皇後娘娘今日頭風發作,是以未曾前來。”
甄嬛恍然般點點頭,善解人意地沖玄淩和靜微笑:“定是眉姐姐的好事傳來,皇後娘娘歡喜得不得了,才牽動了舊疾。臣妾聽聞頭風最不能大喜大悲、情緒波動過大了。”
玄淩隨而一笑,這才放過了,道:“皇後一直身子不好,敬妃一個人也的確辛苦,以後嬛嬛和眉兒也要多為皇後分憂解難。”
三人連忙點頭稱是。
玄淩又道:“西南戰事已經平定,都是予澤和予沐帶來的好運氣。等予沐滿月,朕有意加封後妃之母——嬛嬛,眉兒,再加上皙華夫人,你們父兄於戰事有功,朕都要一併嘉獎。”
甄嬛等又連連謝恩。今次眉莊之父負責大軍物資轉運,甄珩戰場殺敵,皆有功在身。而皙華夫人父兄更不必說,功勳卓著。眉莊縱使不願,也無可置疑、不能質疑。
甄嬛在背後向眉莊搖搖頭,悄悄在她掌心寫下“鳥盡弓藏”四字。
玄淩可從來不是什麼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