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什麼感情基礎的兩個人,本可以輕輕鬆鬆一拍兩散,因這麼一件陰差陽錯的事捆綁在一起,兩人都沒什麼好臉色。
他們不動聲色地對視著,誰也沒有事先說話,直到聲控燈驀然滅掉,兩張冷漠的臉淹沒在黑暗裡。
蘇婉婉沒有閑心再跟他耗下去,手上用力,想將門關上,被謝鶴軒用手撐住門板,劈頭蓋臉一問:“孩子是怎麼回事?”
聽這語氣,原來是興師問罪來了。
蘇婉婉冷笑一聲。
聲控燈再次亮起,照亮她略帶戲謔的臉,她言辭銳利,像一把尖銳的刀子:“這件事,是我一個巴掌能拍響的嗎?因為這件事,身心受傷的是我,丟了資源的也是我,你這一個得到了逍遙和快活的人,有什麼資格來質問?”
脫去遊刃有餘的優雅,蘇婉婉露出內裡的鋒利和敵意。
謝鶴軒知道她善變,但也是第一次直面她毫不掩飾的敵意。蘇婉婉是聰明人,不會輕易顯露最真實的情緒,眼下有這樣的反應,說明事情完全脫離了她的掌控,懷揣著明顯的敵意,說明她此刻無比憤怒。
暫時按下心中疑慮,謝鶴軒端詳起蘇婉婉的臉,因為剛經歷一場手術,她的臉上沒什麼血色,一貫嬌豔的紅唇泛著虛弱的蒼白,考慮到她經歷了一場折磨,他的聲音軟下來一些:“我們聊聊?”
蘇婉婉身心俱疲,不想跟任何人說話,但謝鶴軒既然已經追到家門口,按對方砸門的脾氣,估計也不會這麼輕易能被趕走,她接了個身:“進來說吧,別嚷得整棟樓都聽見。”
這當然是誇張說法,暗戳戳罵他剛才砸門太大聲。
謝鶴軒先理虧,沒辯駁,走進了門,蘇婉婉將門關上,沒了走廊的那點光亮,整個玄關以及大廳都籠罩在黑暗裡。
“怎麼不開燈?”謝鶴軒站立在玄關和客廳的交界上,藉著落地窗外的夜景光線,往客廳上一掃,瞧見了茶幾上立著的酒瓶形狀的物體,皺起眉頭,“這個時候喝酒,你不要命了?”
“現在這個情況,跟沒命有什麼區別?”蘇婉婉沒搭理謝鶴軒想要開燈的要求,徑直走回沙發上窩著,雙腿收了上來,縮在沙發的一角,完全沒有要招待來客的打算。
被冷待的謝鶴軒在黑暗裡靜了幾秒,觀察著精神萎靡的蘇婉婉。窗外不明朗的光線將她蜷縮著的身形勾勒得像一顆大號的果子,濃密的長發披著,反射出質感很好的光澤,她的臉埋在雙膝上,垂下的長發遮住了她的側臉。
謝鶴軒知道《龍雲》的女一重新選角的事,至於當初蘇婉婉簽的保證書,因為專案還沒正式開始運轉,損失未形成,沒有資方提這件事。
當初蘇婉婉說自己運氣很背,謝鶴軒沒信,但她今天錄制的田園綜藝,背後的資方就有投資《龍雲》的,節目組第一時間就將訊息傳達了過去,根本瞞不住。
他走到沙發的另一頭坐下,沉沉嘆了口氣:“你懷孕的事,為什麼沒告訴我?”
“怎麼?”蘇婉婉的聲音裡有一種尖銳的冷,“以為我是想靠生子上位的人嗎?”
這句話很不客氣,但與謝鶴軒來時的表情是匹配的,如今蘇婉婉草木皆兵,每一幀表情,她都能往最壞的方向去猜。
對方站在門外時冰冷的臉色,實在沒法讓她以為對方是來關心自己的。
實際上,謝鶴軒有産生過這樣的想法。
他生在豪門世家,這種借子上位的女人見過太多,他雖戀愛經驗豐富,但安全措施一向到位,不會給自己留下這樣的隱患,所以才會對蘇婉婉流産的事無比詫異。
見謝鶴軒沉默,蘇婉婉心裡的冷又添了幾分,她冷嗤:“謝鶴軒,你以為你跟《龍雲》女一這個資源相比,你佔幾斤幾兩?”
冷血無情的話語,與她某些時刻的風情迥然不同,謝鶴軒也不是任人揉圓搓扁的好脾氣,被這麼一激,脾氣也上來了,大馬金刀架起二郎腿,手往扶手上一搭:“蘇婉婉,把話說絕就沒有退路了,你要是想聽什麼難聽的話,大可繼續激怒我,我會讓你這輩子都忘不了今晚。”
蘇婉婉緩緩放下曲起的腿,轉過頭來,臉上沒有表情,卻在黑暗的襯託之下,那雙冷豔的眼睛有一種陰鷙的脅迫感:“好啊,你說說看。”
這女人的瘋,是藏在風平浪靜裡的,可誰也不知道這平靜會在什麼時刻被她打破,這種不安讓人如芒在背。
這是謝鶴軒最直觀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