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寒洲想起自己證件的原主,又想到跳橋身亡的女孩,她彷彿窺見眼前女生的命運,如果被選中,就會被抹去身份資訊,送到供人享樂的郵輪中,船隻航行至公海,拉開罪惡的序章,直至有一天被折磨致死,或者自尋短見,否則永遠無法擺脫被操縱的命運。
可笑的是,這些女孩還被家人以神明賜下福祉為理由,懷揣著真摯信仰感謝上蒼。實際上沒有神明庇佑,只迎來人間惡鬼在慾望驅使下吸食她們的生命。
可話又說回來,難道這裡的成年人從未發覺不妥嗎?當然不是,但金錢是現實主義的神明,只有衣食無憂生活富足,才能去供奉信仰層面的神明。他們心知肚明,所以預設這種犧牲。
真惡心,李寒洲想。
但她又說不出什麼,只好看著少女擦拭好汗珠,重新站上圓臺開始舞蹈。李寒洲盯著眼前這一幕,不可避免地想到兒時喜歡的八音盒玩具,也是這樣一方小小舞臺,放著一個美貌精緻的玩偶,開啟蓋子就會隨著音樂流出而翩翩起舞,在模擬燈光下美得有些夢幻。
或許真人玩偶也是某些高高在上的人特有的操控欲吧,成年人最好的玩具,是沒有邊界的權力。
她不願多看,準備離開這個詭異的地方。但臨走前還是在衣服口袋中四處摸索,搜尋半天後最終扯出來一條不知什麼時候放進去的手鏈,李寒洲回憶了下,應該是參加活動的品牌方贈送的新款首飾,活動結束後換衣服時順手放進口袋,就忘了這回事。
她把手鏈遞給這個女孩,“送你一個小禮物,不是什麼值錢東西,但很適合漂亮小姑娘當個日常小首飾佩戴。你來試下,看戴上會不會更好看。”
小姑娘果然停下舞步,滿是驚喜的湊上來,拿著手鏈研究許久,對著卡扣露出為難的表情。
李寒洲舉起傷手,“我也很想幫你,但我只有一隻手能用。這樣,你拿好手鏈,我來教你怎麼扣好卡扣。”
等那條亮閃閃的滿鑽手鏈戴在腕上,小姑娘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手上,笑容十分燦爛,看向李寒洲的眼神從敬畏到幸福,突然拉住李寒洲傷手,在繃帶上落下一個親吻,“阿孃說,神會保護善良的人,謝謝你的禮物。希望你的傷口可以早日恢複,我把好運借給你。”
李寒洲用健康的手捧住她的臉龐,“相比被選中,我更想你走出大山,不要被傳統民俗困住,也別崇拜看似輕松的路途,你要去廣闊天地,最終做自己的神明。”
少女並不懂這番話的含義,但還是鄭重其事點頭,在她眼裡,像然總一樣的貴客,就是天神派來給寨子的人們傳遞好運的,要不怎麼這些年來寨子越來越有錢,生活物資也供應充足呢。貴客說的話都對,她如此篤定。
敏銳察覺到少女心思,李寒洲快步離開,她能做的也不過是勸解,未來如何還要看那個女孩自身抉擇,總歸她不背負任何一個人的命運就是了。
除了沈沐芝。
接下來的幾天,司秦像是徹底放棄一樣,閉口不談合作的事,只帶著李寒洲和兩個保鏢,四處觀賞吃喝,甚至還一起參觀過當年纜車事故現場。
她遠遠指著索道的纜繩一處,“我見過那份被緊急叫停的報紙,是從印刷廠送來的,上面還殘留著很香的油墨味。新聞配圖有一張是空蕩蕩的攬繩上只剩斷掉的驅動輪,喏,就斷在那裡。”
李寒洲看著她輕描淡寫描述他人的死亡,心裡一動,“你也有病?”
司秦停住講話,“沒有,我只是心理接受能力強,看到這種事故不會共情而已。”
“你目睹死亡的導演呢?也沒能在你心裡掀起一點漣漪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