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寒洲坐在那裡,像是要把這些年不曾感受過的委屈、痛苦、隱忍和愛一起發洩出來一樣,眼淚一直流個不停。但她怕吵醒沈沐芝,只是垂著頭無聲落淚。
有點沙啞的嗓音打破這份靜謐,“我好像......第一次看到......你哭。”
沈沐芝專心致志地欣賞著手背上的水痕,又說道:“可是我不喜歡。如果一定要看到你除了暴力和抑鬱的另一面,我好希望是快樂啊。小洲,可以活得更輕松一點嗎?”
李寒洲彎下腰,額頭緊貼著她的額頭,抽泣著說:“好。”
沈沐芝還想說什麼,但她看起來太困了,沒等說出一個完整音節,又沉沉睡去。
鼻腔充斥著濃重的消毒水味,睜開眼是一片刺目的白,沈沐芝四下觀察周邊環境,很快發現自己身在一件高階病房。她掀開病號服下擺,看到腰側傷口蓋著一層新紗布,知道在昏迷中醫生已經完成縫線,可能是麻藥勁還沒過,她還沒有感受到疼痛,於是緩慢挪動著下床想要去找李寒洲。
病房門被推開,李寒洲和醫生一起進來,看到她的動作趕緊把她推回病床,“你想找什麼?我幫你拿。”
沈沐芝坐在病床上摟住李寒洲的腰,小聲說道:“我想找你。”
李寒洲:......
她揉揉沈沐芝的腦袋,把環在腰上的胳膊拿下來,才把手放進沈沐芝的手心,說:“拿來了。”
醫生簡單檢視傷口情況,用英文告訴助理先在病房外等著,等病房內只剩下三人,才用中文和李寒洲說:“這家醫院是秦家的私人醫院,不過是司秦個人産業,所以還不在國內能追查到的資産清單中,沒人知道你們在這裡,可以放心待著。沈女士的傷勢不重,正常換藥後很快可以拆線,後期遵醫囑好好恢複就行。另外,司秦讓我給你一份關於ect治療的治療方案,如果你想接受治療,可以聯系我,先去精神科做詳細檢查後再根據情況安排治療。”
送走醫生後,李寒洲沉默很久。沈沐芝沒有勸說,只是一直在等,等到最後她也覺得不會再聽到想要的答案,有點失望地躺下去,看著窗外的風景。
李寒洲坐到陪護沙發上,和她對視,輕聲說:“之前我覺得任何事物都可以被放棄,現在不了,我沒辦法放棄你。你受傷的時候我特別害怕,後來我一直在想究竟是在怕什麼。怕你會消失?可是我自己也沒想繼續存在,又不是隻剩我一個人孤獨終老。後來我好像明白了,我應該是在害怕在以後那些未知的時刻,都沒辦法繼續在你身邊保護你。你看,一旦有一個非常在意和牽掛的人,就沒辦法坦誠告別現有的人生。所以沈沐芝,我想去接受治療。”
“還有,這次不再是你需要我愛你,不是努力學習去愛你,也不是藉著角色的名義說愛你。而是我,非常非常愛你,所以我們可以在彼此相愛的時候,重新在一起嗎?”
沈沐芝的淚水奪眶而出,之前說過那麼多次我愛你,終於在今天有了擲地有聲的回應。她稍稍坐起身,很正式地回道:“可以。”
治療很快推上日程,沈沐芝傷口好些後,就陪著李寒洲一起往返不同的檢查室。偶爾看到她坐在儀器前面無表情的疲憊模樣,才會讓她意識到李寒洲只不過是在她面前努力裝作一副能量滿滿,實際上還是陷在厭世陰鬱的情緒被反複折磨。
每當這時候,她又會慶幸起碼還可以透過治療,讓自己心裡能夠有對未來的期待和希望。在首次ect治療日期臨近時,醫生把兩個人叫進診室,再三斟酌後開口:“cet治療的副作用在首次給到的方案中就已經同步告知兩位,現在需要重申一次。患者在進行治療後,會短暫出現記憶力的下降,主要包括逆行性遺忘治療前的某些記憶受損)和近事記憶受損。至於具體會忘記什麼並不能保證,而且每次治療後可能都會有新的記憶受損情況,至於上次受損的記憶會不會短期恢複,也是不確定事件。”
李寒洲看起來並沒有反應,沈沐芝的心卻沉下去,如果會遺忘掉一些痛苦的回憶,但伴隨著李寒洲成長創傷的自己必然也會被遺忘。雖然不想承認,但她確實不願意成為被忘記的那部分,於是她問道:“那恢複時間有個大概的週期嗎?”
“少則兩天到一個月,多則半年。”醫生扶一下鏡框,看向沈沐芝,“患者的情況,我也略有了解。如果你擔心對她刺激性比較大的記憶都會受損,也可以往好處想,起碼能過一段不被往事困擾的日子。”
沈沐芝似乎被這句話打動,就點點頭。就算忘記又有什麼關系呢,兩個人糾纏這樣久,就算是一切重來,總可以重新相愛。
“好,那治療就按時進行,今天可以充分休息,晚上八點後禁食禁水。”
回病房的路上,李寒洲看著悵然若失的沈沐芝,十分鄭重地保證道:“不要擔心,哪怕我失去所有記憶,看到你這樣驚為天人的美女,還是會拜倒在你的石榴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