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葬場接人
李寒洲的回答也幹脆,“找你做最後一次公證。”
“要公證什麼?”
“一份結果具有確定性的遺囑。”
江洋猛地站起來,“你沒考慮過未來嗎?以後的人生,完全沒想過嗎?”
李寒洲只是看他,“如果不是沈沐芝那條新聞,我去年就從藝術樓的樓頂跳下去了。我的最後一次公證,就當作死亡倒計時吧。”
“你應該多和父母聊聊”,江洋一直隱隱約約覺得有什麼東西缺位,終於想起來法定監護人的存在,“你現在的思想完全不正常,你明白嗎?”
路燈突然滋滋幾聲,燈光忽明忽滅。
江洋被打斷思路,小心檢視一眼沈沐芝的反應,她的表情有種被重磅訊息沖擊後的愣怔,雙眼含淚被燈光折射出點點亮光。
他從那雙很美的眼睛中看到震驚、痛苦甚至憐惜,這痛苦過於明顯外放,幾乎讓他對自己今晚的突兀行為感到懊悔。
沈沐芝終於開口,“我憑什麼相信你?”
她明知道自己心裡是相信的,但仍然放不下警惕。一個陌生人出現在她的片場,給小洲塞上一堆和她性格相符但又過分離奇的故事,哪怕只有千分之一的可能,她也希望是這個人另有所圖編造謊言來構陷李寒洲。
而不是李寒洲真的遭遇過這些。
江洋觀察力何其敏銳,他看出來沈沐芝只是抱著一點希望在反駁他,“我當然有證據。”
他從公文包裡拿出一沓檔案,遞到沈沐芝手裡,“從第一次公證開始,我在兩年時間裡一共為李寒洲服務過6次。從下頜骨顴骨磨骨手術,到眼綜合手術、肋骨鼻膨體綜合手術、面部吸脂手術、腿部吸脂手術、頜面整形手術,每一次都是全麻手術,且手術風險極高,所以她在手術前會寫好一封遺書,來找我簽約代理協議,如果一旦在手術臺上出事,她名下所有財産以及醫療事故賠償款都以你粉絲的名義捐贈給慈善機構。”
“她賣房拿到380萬,把這筆錢規劃為調查費用、整形費用、律師事務所委託費用還有一旦成功後從模特圈擠進娛樂圈的生活費用。但我不知道哪裡出了問題,後面她的資金消耗很快,我眼睜睜看著她能留下來給你的遺産越來越少,到最後一場手術時,她已經沒什麼可以給你,最終只寫上了賠償金。”
沈沐芝只覺得腦海中砰地一聲徹底炸開,這份沉重的付出壓得她全身戰慄,拿著檔案的手也一直在發抖。
江洋越說越上頭,他情緒也起來了,“她是在全部整形完成後才換掉身份證,所以這份合同中身份證照片都是曲影,樣貌雖然完全不一致,但我相信你看過這些檔案後就能發現真的是李寒洲。我現在把這些檔案拿給第三方,已經違揹我們代理協議約定的保密義務,但我還是選擇給你。”
江洋又回憶起最後一次承接李寒洲委託的情形。
因為在第6次拿到遺書時,江洋已經徹底到達崩潰邊緣,他看著眼前早已改頭換面的人,又一次例行勸她珍惜生命,甚至於在待客室一腳踹倒椅子,質問李寒洲是不是真瘋了,引得所裡的同事都來圍觀。
但李寒洲還是不為所動,靜靜看他發洩情緒,最終說,“江律,簽吧。”
他當時流著淚哽咽著說:“當事人,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
實在是被這人的決絕和瘋狂逼到無以承受,江律甚至完全忘記李寒洲的稱謂應該是委託人,而不是涉及訴訟的當事人。
但他還是沒有更正,只是拿著協議哭著走回工區,那會兒帶教律師還笑他,“年輕人就是容易共情啊。”
時至今日,他雖然不會再為那份無能為力而痛哭,但出於本能還是想再拉李寒洲一次,所以他帶著知曉的一切找到沈沐芝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