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朝著她揮了揮手,她微微點頭,雖距離過遠不能看清,但她一定是在微笑的,於是我這樣預感著。
我問張大仙,“鬼魂也有心善的嗎?”
張大仙眼睛緊盯著前方,用最快的速度騎著車子,微有些喘息著說,“鬼魂都是人變的,自然有善有惡。但凡能徘徊人世間,大多是橫死怨鬼,雖有部分對人無害,也最好敬而遠之。”
敬而遠之麼……
我想,如果鬼有靈智,有思想,永遠徘徊在某個地方無法逃脫,是無比寂寞和痛苦的吧。
很快,大槓腳踏車停在我家門口。張大仙下車就瞥了眼槐樹,臉色有些難看的問,“我掛在這裡的銅鏡呢?”
“我……我不知道,今兒下午回來的時候就不見了。”
正說著話,忽然一陣怪風咣當吹開院門,我看見爹孃正坐在堂屋桌子上吃飯,神情自然,卻不見了紅衣女鬼的蹤影。
我以為沒事了,就焦急的喊了聲“爹”,“娘”轉身就要朝著屋子裡頭跑,卻被張大仙抓住了領口。
“小白,你別著急,好好看清楚屋子裡頭的是什麼。”
張大仙眉頭微皺,開啟身上揹著的黃布包,從裡頭拿出一盞古怪的紅銅瓶煤油燈,輕輕那麼一吹,油燈頓時亮起幽暗的藍色光澤。
我問張大仙,“這燈是做什麼的?”
“鯨蠟,長明燈,陰火點亮的地方,平日無法察覺之物會顯形。”說著,張大仙拿起剪刀,讓我趴下頭,剪去天靈蓋的一撮頭發,撚成燈芯,插入紅銅瓶中。
頓時幽暗的青色光芒又亮了幾分,張大仙牽著我的手,一步步朝著屋子裡走過去,而燈光照耀著的地方,浮現出淡淡的青暈。
我戰戰兢兢的縮在張大仙身側,小心翼翼打量四周,生怕不知從什麼地方竄出一直紅衣女鬼。
沒想到張大仙一副安閑模樣坐在飯桌上,將鯨蠟燈擺在身旁,又吹熄原本的油燈,頓時周遭光芒黯淡幾分,但我卻看見了了不得的東西!
在我爹的背上,正趴著那穿紅衣的女鬼,慘白臉上,一雙猩紅眼珠子直勾勾的瞪著張大仙,我嚇得縮了縮脖子,趕忙低下頭去。
我娘似乎已經發現了,眼睛不時朝著我爹身後瞥,卻不敢吱聲,只是端著碗的手在不停的抖動。
落座後,張大仙說,“我既然來了,你還不走麼?”
我爹誇張的咧開嘴,發出咯咯的怪笑,用陰裡陰氣的聲音說,“來都來了,怎麼也得帶走兩個。”
帶走……兩個?我和娘對視了一眼,雖然能看出我娘極力用鎮靜眼神來安慰我,可眸子裡深深的驚恐卻是掩抑不住的恐懼。
“人死如燈滅,本來塵歸塵土歸土,你又何苦執迷人世呢。”
“陳冤不得血,大仇不能報,我誓不歸去!”我爹用從未見過的怨毒眼神,直勾勾的盯著張大仙,透過油燈的光芒,我看見女鬼正趴在我爹的脖子上哈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