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三嬸這裡,呂老師是讀書人,趙有德是大字不識一個的混混、無賴,根本不是一個圈子裡的人。
她覺得能文才是呂老師應該喜歡和交往的孩子。
三嬸說:“讀過書的,跟沒讀過書的人是不一樣的。”她說這話的時候,隱約有種自豪的、墊腳站在一塊石頭上的感覺。
三嬸又說,要不是小時候爺爺和爸爸不允許她上學、自己那個會識字的媽媽又死得早,她現在也是個有文化、有文憑的人。
“我雖然沒讀過幾天書,但是我認得很多的字,也會寫。”三嬸說,“村裡會寫字的女人不多,有時候要簽字,都是我們幾個人幫忙的哩。”
“不過。”她又說道,“還是男孩子讀書有用,女孩子還是要嫁人的。”
“沒有用的話,你為什麼還想念書?”何遇問。
三嬸說道:“也不是什麼用都沒有,女孩子讀書出來,是要當老師的。這樣才能教我們能文讀書。”
三嬸期待地望著何遇。
何遇莫名地有些煩,想起那些下來支教的老師。
三嬸是要守夜的,還要一段時間才天亮,三嬸打了瞌睡,又勉強撐起精神跟何遇說話。
三嬸最後又是拜託何遇一定好好教導他們能文,又是交代、甚至是祈求何遇無論發生什麼事情,一定要留下來,好好教書。
“我們能文,九月份就六年級了,何老師只要堅持一年就行了。”三嬸說,“不要像以前那些老師,教了幾個月就走了。我們還要等上兩個月才有新老師下來。”
三嬸抱怨那些早早就離開的女老師,“不就是吃了點虧,就受不了跑了。她們下來也是為了以後能進什麼制裡,學校也給發工資,她們怎麼就受不了了。”
“她們吃了什麼虧?”何遇感覺就那麼順嘴一問。
三嬸沒有察覺什麼,“被趙有德他們佔了點便宜……”
停頓了一下,三嬸眼神閃爍,又說:“我要去看看能文了……”
何遇沒有再說什麼,由著三嬸離開了,她在想,吃點虧,被佔點便宜,到底到達了什麼程度?才會讓那些指教女老師早早就離開的。
等了一會兒,何遇去找三嬸。
“三嬸,我手機又丟了,能借你手機打個電話嗎?”
“手機又丟了?”三嬸驚訝。
何遇來村子的時候就“不見了”手機,當時三嬸借給了她一臺手機,家裡的幾臺手機,據說都是趙樹英送的。
“對不起啊三嬸,把你的手機弄丟了。”何遇十分不好意思,她拿出一對玉墜耳環,“我身上的錢和手機都掉了,還弄丟了你的手機,這耳環先抵你這裡。”
三嬸連忙推拒不要,無論何遇怎麼說她堅決不拿。三嬸說:“何老師,只要你留下來好好教書,我就已經很滿足了。你先把手機拿去打電話吧。”
三嬸對金錢什麼的,不貪,也不小氣。她唯一做的就只是想讓支教老師留下來,好好教書,直到他們能文小考升學。
她雖然抱怨那些離開的支教老師,又覺得女孩子讀書只是為了當老師教書,卻依然對所有老師尊敬。
奇怪又矛盾。
何遇拿了手機,走出外面。
已經凌晨四點了,天沒有午夜那麼黑,有點點白光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