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則衷發訊息告訴梅嫣、也請她轉告知情的林弢一家,戎冶的記憶回到了十五六歲,所以,當年的車禍不要提、不要讓戎冶知道父親是如何慘死,總之,任何可能給戎冶帶來精神刺激或沖擊的事情都不要輕易說出口……
最重要的是,戎冶現在的記憶裡根本不包括和自己兄弟情誼之外的那段感情,而且也肯定接受不了,成則衷希望他們誰都不要透露。
……
戎冶回到檳源之前,成則衷將房子裡所有和自己有關的東西和痕跡全部清除,並安排在各處做了不少對戎冶的情況比較友好的改造,稱得上是面面俱到。花了最多時間和人力的是琴房——他讓負責團隊將那裡改頭換面、變成了複健室。
成則衷親自篩選、為戎冶提前僱好了傭金高昂的高階醫護團隊,而原先在房子裡為他們工作的人,除了勞拉之外全部被更換,只為確保無人會在戎冶面前不小心暴露了他失憶前與成則衷的關系。
婚戒被成則衷穿了鏈,掛在脖子上。鏈子不算短,戒指一般都在衣服下藏得很嚴實,有領子遮蓋的話,連鏈子都看不到。
戎冶的戒指連同他出事當時身上的所有東西一併被警方轉交給了梅嫣。
戎冶出院的那天,除了母親和成則衷,還有林弢父子、柴明、齊峰和王顯也來接他回家,因為失憶,他對記憶中所沒有的那三個人明顯地疏遠、戒備。但三人已經提前知道了這情況,本就恨不得以身相替,又親眼見著戎冶不複往日英姿、形銷骨立、虛弱懨然的模樣,都強忍著心裡的難過在他面前保持笑臉。
跟梅嫣或是成則衷相處時戎冶還會開口說些話,但這一路上只要有三個“陌生人”在側時他都出奇地沉默,也不與他們有眼神接觸,連強裝的平和豁達都欠奉。
誰都察覺到了這難堪,卻說不明白,突然被曾一齊出生入死過的兄弟冷眼相待和被不記得了的“兄弟”目睹如今自己成了外出都需尿袋隨行的廢人這兩者,究竟誰更為難堪。
柴明他們識趣地陪戎冶回到檳源便各找理由告了辭,林弢和林長風多留了會兒。
林長風溫聲細語地同戎冶說了陣話,戎冶只是眉宇間稍為鬆懈了些,看起來還是愛搭不理、也鮮少正視林長風。
後來等客人都走了,只剩下戎冶最親近的兩個人,他的神情明顯如釋重負,梅嫣想到戒指,便拿出來幫他戴回了手指上。
“有件事兒我覺得挺怪的……”戎冶坐在窗邊,迎光伸著左手,動了動無名指——那上面有枚梅嫣剛剛交還他的戒指,那上邊並沒有鑲嵌什麼寶石,就是有著細密的曲線紋飾,戎冶瞧不出名堂來。因為瘦了不少,這枚戒指的尺寸也變得不那麼合適了,有些松動。
梅嫣柔聲問:“哪裡奇怪?”
“這是枚婚戒吧?那麼我是結婚了。可你們誰也沒跟我提,也沒見我老婆出現,”戎冶語氣困惑,“可要是離了,我戴著這戒指幹嘛?”
梅嫣下意識看了一眼成則衷,男人的臉色風平浪靜,只是目光凝在戎冶的手上,看起來整個人浸沒在思緒之中。
她很清楚戎冶對成則衷用情至深,而成則衷也是承受了來自家族的巨大壓力才同戎冶站在了一起。她於心不忍,幾乎就想告訴戎冶真相。
這時,成則衷轉過臉來,對她無聲地搖了搖頭。
梅嫣只能,啞口不言。
“你妻子,”成則衷開口道,“在生産的時候出了事故,沒能熬過去。”
這話……確實也不假。梅嫣聽了,心下不住嘆息,看著成則衷更是心酸。
“你有個兒子,現在在o國,本想再過陣子告訴你……你的繼父和妹妹不久就要來看望你,如果你願意,他們來時也可以帶上你兒子——你想見嗎?”成則衷又道。梅嫣已經告訴過戎冶,她已經在多年前再婚,並和丈夫領養了一個女孩兒,他們也都很愛他。
戎冶愣了愣,看起來有些迷茫恍惚:“我有個兒子?……好啊,那就帶來吧。”他又垂頭看看戒指,低聲喃喃,“想來我也是很喜歡他媽媽了……”
他又笑了笑,很有些自嘲意味,不複靈活的手指帶著無法自控的顫抖、動作徐緩地將戒指取下來,慢慢說道:“不過這戒指太鬆了,戴不住了,從前或許是緬懷,可現在已經變成了完全記不住的人,留個物件兒負擔又有什麼意思,我不自在。幫我找個盒子儲存起來放著吧。”
成則衷微怔過後,拿過那枚戒指:“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