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把總一死,其餘的清軍開始躁動起來,紛紛起來準備和楊億他們拼命,正在亂的時候,就見一群滿身血跡的老百姓舉著釘耙、鐵鍁等農具朝那些被捆綁著的清軍跑了過來,而後也不理會黎叔兒他們,一個個發狠地將手裡的農具砸向、刨向那些清軍,不消一刻,就將那些無法反抗的清軍全都變成了血肉模糊的屍體。
直到這時,一個穿著藍色粗布棉袍、看起來像是私塾先生的老者顫巍巍地黎叔兒深施一禮,說道:“老朽代赤峪村闔村罹難老小,給仗義出手的各位恩人叩頭了。”
說完,那老者就朝黎叔兒他們跪了下去,身後的那些剛剛殺戮完清軍的村民們也跟著那老者紛紛跪下。
見此情形,黎叔兒慌忙那扶住那老者,同時朝老者身後的那些村民們喊道:“各位鄉親都起來,咱們站著說話可好,啊?”
“老多次應是未及第,就想著在這赤峪村裡以開館授徒終了殘生,亦不辱沒了聖人的教誨,怎想這亂世裡無一寸淨土,今日竟然被這些殘暴成性的兵勇闖進村子,殺人放火,搶掠錢物,將好端端的一個村子變成了人間地獄,若不是恩公們來得及時,只怕闔村老小全都要變成這些畜生的刀下鬼了,哎。”想到村裡的慘象,那老者不禁以衣袖擦拭眼角,唏噓不已。
“這些清軍是從哪冒出來的?”黎叔兒看了那些清軍的屍體一眼,微一皺眉,問道。
“老朽雖然足不出村,但有個侄子平日裡在外面做些趕腳販運的營生,訊息還算靈通,據我那侄子講,好像是長毛前番攻打懷慶今河南沁陽)50餘日而不克,怕被趕到的朝廷援軍圍殲,遂經垣曲進入山西境內,一路上與攔阻的綠營兵是連番苦鬥,朝廷花了白花花的銀子養著的軍隊全是酒囊飯袋,與那長毛是一觸即潰,反倒幹起了殺人越貨的勾當,這世道還有百姓的活路嗎?”那老者越說越激憤,以手駢指指天,怒形於色道。
黎叔兒的表情也有些黯然,安慰那老者道:“老先生也莫要太過氣惱,如今這兵禍連結的亂世,連皇帝老子都是束手無策,草民百姓也只能是自求多福了,有啥辦法呢,哎。”
“對了,你們也不要在這裡跪著了,還是抓緊去救治傷者和滅火吧,這冷冬寒天的,要是沒了房子和禦寒的衣物,你們可怎麼熬過這冬天啊?”黎叔兒見有些房子已經被燒得塌了架,轟然倒塌,不由得出言提醒那些村民道。
“這個世道,財狼當道,哪裡還有窮人的活路,老朽碎石一介書生,卻也還有些擊劍長歌的血性,倒不如帶著村民去投了那長毛,也好為死去的親人報仇!”那老者鬚髮皆張地看著那些烈烈燃燒的房屋,無比悲憤地喊道,並引起了身後那些男性村民的響應。
“官逼民反,這便是為啥長毛越剿越多的原因,”黎叔兒長嘆了一聲,看向那老者說道:“老先生,人各有志,貧道亦不敢強勸,不過,對老先生有一事相求,萬望允准。”
“恩公有事兒只管明言,老朽一定無不照辦。”那老者見黎叔兒吞吞吐吐的,心下著急,聲音也大了起來。
“我們想去往直隸府的滄州城,但路途遙遙,還有女眷,想向村民們賣幾匹騾馬代步,順便為我和我的徒弟們討要身棉袍禦寒,不知可否?”
“恩公對我等有再造之恩,莫說是幾匹騾馬幾件棉衣,就是要我等的身家性命,都是理所應當,豈敢推脫?”那老者一聽黎叔兒的要求,當即一口應承下來,並一連聲地安排幾個村民去牽騾子和拿棉衣過來。
那老者在村民中極是有威望,不一會兒,幾名村民就牽著三四匹青騾子來了,後面還有婦人抱著簇新的青色粗布棉袍和暖帽。
“村裡剛遭了難,對不住各位恩公了。”那老者看著婦人手裡的棉袍,面帶歉意地向黎叔兒說道。
“不妨事,不妨事,只要能遮寒擋風變好,再說我們都是方外之人,不講究膏粱美食,這也是一種修行。”黎叔兒呵呵一笑,心說我們要飯還嫌餿啊,這兵荒馬亂的,有的穿就不錯了。
且說黎叔兒接過那棉袍,分別交與楊億和魏二苟換上,自己也將道袍脫下,換上了與那老者式樣差不多的棉袍,冷丁一打眼,倒也有幾分鄉野教書先生的意思。
“老先生,多謝了,這裡還有那把總留下的一匹戰馬,留給你們怕是會給你們買下禍根,我們騎走了,再留下一匹青騾子也就夠用了,這裡有幾張銀票,你們留著度過難關吧,啊。”說著,黎叔兒從道袍裡抽出幾張銀票要賽與那老者。
那老者慌忙後退,連連擺手道:“使不得使不得,區區一點物什,豈可要恩公破費銀鈔,如此一來,我等豈不成了唯利是圖的小人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