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意如和香兒對了個眼神,又輕輕瞥了菊生一眼,用力點了下頭後,便故作焦急地開口道:
“七少爺與七奶奶現下人在哪裡,可否在這火場裡面?這東跨院裡究竟發生了什麼,竟會燒成這個樣子,你們這些做下人的,又是幹什麼吃的,為什麼都不來救火,一個個都是死人嗎!”
香兒一邊捂著肚子,作著痛苦狀,一邊故作驚恐地看著火場,顫聲道:
“回太太,兩位主子此刻人在哪裡,奴才是真的不知,只希望不在這火場中便阿彌陀佛了!至於我們這些人,原是今天晚上,七奶奶賞了太太的螃蟹給我們全體下人,大家難得吃到這樣的東西,未免貪嘴,吃得下作了些,誰知吃了這東西後,卻不知為何,一個個便都在我們那下處昏了過去,若不是方才菊生少爺過來叫嚷,我們便連這跨院裡火燒成這般模樣,也實在不知。”
她這邊剛說完這話,何意如身邊一個婆子便大聲道: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難不成是說太太賞的螃蟹有毒?可是闔家上下,哪房沒吃這螃蟹,為何別人都安然無事,只有你們泊春苑裡鬧鬼?”
香兒急忙擺手道:“奴才並不是這個意思,這事又和太太的螃蟹有什麼相幹,我記得清清楚楚,原本這螃蟹取來時,還都是鮮鮮活活的,在小廚房烹製時我也去看過,還剛巧碰到了菊生少爺,只不知為何,少爺見了我卻有些躲躲閃閃,倒似嚇了一跳的樣子,還只和我說今天的螃蟹好得很呢。”
她這話說完,一邊正在發怔的菊生猛地抬起頭,下意識道:
“你在胡說些什麼,我今天又何曾去過什麼廚房了。”
香兒故作驚訝道:
“菊生少爺好差的記性,我這裡卻記得清清楚楚,你怎麼便都忘了?便是你真的忘記倒也罷了,只是我卻不懂,為何我們這些人吃了螃蟹,一個個又昏又迷,頭痛腹脹,而少爺你卻安然無事?難道你吃的螃蟹竟不是廚房裡的不成?還是說,菊生少爺根本就知道這螃蟹吃不得,便壓根碰也沒碰?”
菊生本就不敢確定七哥和嫂子在不在室內,更加不敢去想他們是不是已經葬身火場,在這樣混沌痛苦之際,聽她這樣胡攪蠻纏的誣陷自己,當真是氣得心中亂撞。
他正欲說些什麼,可是腦中卻忽然一動,倒想起自己為了防範大太太下毒,的確沒有吃那螃蟹,可是一時之間,這話倒不好解釋。
香兒見他瞬間語遲,便又抹著眼角對何意如道:
“這螃蟹為何忽然使人中毒,並且這事與這失火之間有無關系,奴才也不敢亂說,但奴才總覺得,若是沒有這中毒一事,這樣的大火,又怎麼會不聲不響地就著了起來,而若不是我們這些人都在昏迷之中,又怎會任它著到這般地步,這其中的種種異常,奴才也不明白究竟,只是心疼主子和奶奶,其他的,還是請太太定奪吧。”
何意如微微點了點頭,目光轉向了神情錯愕的菊生,神色中透著一股說不出的陰沉。
菊生心中一凜。
雖然他不知道眼前這情形的後面,究竟是怎麼一回事,但是從方才香兒莫須有的話語中,他警醒到,這必然是有人在設一個尋找替罪羊的毒局。
這工夫,他想到了七哥素常叮囑他的話。
若是遇到極非常極難纏之事,倒不要沖動,少開口,少辯解,多長個心眼兒,一切留著與他商議再說。
眼下雖然不知道七哥是否還在人世,但是自己問心無愧,與眼前的事並無半分關系,便是見官,又有何懼。更何況,自己還有一份最重要的證據,完全能夠指出究竟是誰做了眼前放火的勾當。
要是在從前,或許菊生便會急著解釋眼前的窘境,並向太太表明自己已經拍下了鐘九放火的事實。但是現在的他,卻知道絕對不可以在這時漏出這個苗頭,一旦漏了,大約自己才真是要死路一條,變成別人的替罪羊了。
何意如見他靜立在那裡,面色只是憂傷沉寂,並無其他異樣,心中倒也納罕。
她心裡頭已經有了陰毒的打算,這工夫便對下人道:
“天底下沒有這些無緣無故的事,雖說這工夫是救人的當口兒,可是也不能放錯縱火行毒的任何嫌疑人等,這樣,你們將菊生先捆了,待這裡火滅了,定了老七二人的死活,再來報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