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鐘信久久未語,秦淮又輕輕道:
“若不日裡族中有了說法,大家從此山水分兩地,還望叔叔一定要好好護著菊生這孩子,這深宅大院之中,能有個為朋友兩肋插刀的人,也是不易,便是我,也當真捨不得他。”
房間裡傳出鐘信低沉的聲音。
“既捨不得,又說這許多有何用,倒不如一字不說,更來得爽快。”
他這話雖然只有短短一句,倒教秦淮瞬間怔紅了臉,一時之間,竟不知再說些什麼。
“嫂子即是要走,現下便請回吧,於我來說,還是眼前為菊生熬藥要緊,終究這世上諸事,都只有先做好眼前再說。日後之事,又如何說得準……你說走,便一定走得了嗎。”
鐘信說到最後一句話之際,聲音已是壓得極低,秦淮便沒有聽得清楚,只是在窗外又站了片刻,搖了搖頭,終還是轉身去了。
這幾日時近鐘仁發喪之日,闔家上下,皆甚是忙碌,都等著大少爺棺木下葬入土,便可以輕鬆些了。
三少爺鐘禮的傷勢經過西洋醫生的處治,恢複得很快,這晚便也特意過來靈堂這邊,說是要給大哥燒紙上香。
這倒真是出了鐘家上下人的意外。
畢竟那日在會客廳中,當雀兒說出當年往事之後,眾人都覺得鐘仁這個大房兄長,實是已經變態到了無恥之極的地步。
欺男霸女、坑害了先前那些房妻妾便也罷了,竟然在淫慾上腦之際,連自己的同房兄弟都不放過,為窺其行淫,竟能親手給鐘禮遞上下了迷藥的解暑湯,如此兄長,真不知鐘禮要去祭他作甚。
鐘禮提出這念頭之時,剛巧何意如正陪著鐘九及其孫女,在鐘禮住處看視他。聽他一說要去給鐘仁上香,何意如便和鐘九對視了一眼,面上都有些意外並疑惑的神色。
鐘禮卻面色平靜,似乎心裡面早就把這件事想了很久,在何意如勸阻後,並不多說,卻只讓丫頭給自己取衣裳過來。
何意如知道這個老三的性子素來便是這樣,看似文靜無爭,卻偏又在一些事情上執拗異常。此時說要去,便是八頭大馬,也拉不回頭。
而陪鐘九一同來探視鐘禮的,便是鐘九的親孫女,那個曾在鐘毓生日宴上演奏過小提琴的鐘飛鴻。
要說探視鐘禮,原本這並不是她今日第一次來。而是在鐘禮受傷之後,便常常來到三少爺的下處,既陪他說話,又為他拉琴解悶。
只不過素日鐘飛鴻來探視鐘禮,大多是揹著爺爺鐘九,自己偷偷過來。
因鐘九私下曾數次叮囑於她,這鐘家上下,人多心雜,行事特異,又多有風流豔聞,故而告誡她萬萬不可和鐘家的三少六少有過多接觸。
鐘飛鴻年方十八,正是少女春心萌動之際,又加之在外國留學的經歷,性喜自由,心中早就決計定要自己尋找愛侶。雖然爺爺不許她和鐘家後人深交,可她卻偏偏早就喜歡上了文雅秀氣的三少爺鐘禮,不能自拔。
雖說鐘禮被雀兒刺傷後,當年和斑兒交往及被鐘仁坑害的過去,已是族人皆知。但在鐘飛鴻心裡,卻只覺這有了這樣悲傷經歷的男人,卻莫名更讓她心疼與心動。
因此上,這些日子以來,她只要一有閑暇,便會偷跑到鐘禮那邊,時間久了,鐘禮見這女孩青春可愛,又別有一股子洋氣大方的味道,和身邊宅子裡那些攻於心計的女子皆有不同,因此竟也慢慢放開心扉,兩個人竟談得越來越是投機。
眼見再過數日,便是鐘飛鴻回去法國,繼續學業的時間。她心裡捨不得鐘禮,因此這幾日來得更加勤了。
而鐘禮聽得她要動身離開,前往法國,方方開朗些的心情,便不知不覺又有些煩悶,已接連失眠了幾個晚上。
這會子,見母親和鐘九都在這裡,他心裡打定了一個主意,便主動要去鐘仁靈前上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