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過鐘家上下這許多人口,差不多都是跟紅頂白之輩,兩只勢利眼,一顆功利心,便是昔日鐘信母子被人淩辱折磨之際,又哪有人曾站出來替鐘信說過半句好話。所以鐘秀此言,雖然刻薄,卻亦是鐘家現下的實情。
還未等秦淮開口搭腔,一邊的於汀蘭摩挲著肚子,先就冷笑了一聲。
“二妹妹你這樣聰明的人,今天怎麼竟這樣糊塗,聽不出大少奶奶是話裡有話不成?人家方才不是和老六說了,那大房丫頭雀兒的心裡頭,相中的少爺並不是他。你這邊問大奶奶相中的少爺是誰,卻又不把老七放在少爺裡面,你倒讓大奶奶怎麼回答?秀兒啊,我看你還是女孩家的心思,單純得很,看不出人家大房裡面,叔叔嫂嫂,主子奴才,早就親香得緊呢!”
於汀蘭這話一說出口,倒橫是把鐘信也推到了雀兒相中的少爺裡面。廳裡面的眾人更覺納罕,不禁把目光都落在了秦淮身上,只盼他趕快說出到底誰才是雀兒相中的那個少爺。
秦淮見這一會子,從鐘智開始,再到鐘秀和於汀蘭,看似你一言我一語,好像閑話家常一般。可是細聽之下,卻無一不是話中有話,針針到肉,個個皆是有備而來。
他雖自忖自己知道些前因後果,誤打誤撞中,早猜到了雀兒的心事。可畢竟這猜測尚是一廂情願,心中難免有些惴惴。只是在眼前這情形之下,卻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
他抬起頭,目光在人群中慢慢看過去,直至看到了三少爺鐘禮的臉。微微一怔之下,卻見對方也正在端詳著自己。
鐘禮從來到這會客廳後,便一直坐在鐘毓身後,臉帶愁容,一言不發。
眼見這會子大廳裡勢若水火,鐘智、鐘秀和於汀蘭三人你方唱罷我登場,言語間皆針對著大房寡嫂,盡是咄咄逼人之勢。
只不過這大嫂子倒也奇怪,大哥不在了,他竟像是脫胎換骨,換了個人一樣。全不似從前那般只知低眉順眼,扭扭捏捏,一開得口來便磕磕巴巴,不知所雲。相反眼下便是以一敵三,竟也全然不落下風。
鐘禮心中雖有愁悶之事,但見廳中這樣的場面,便也被吸住了眼光。卻不料這幾人言來言往,這話題最終竟又落在了一件事上,便是那雀兒相中的少爺,到底是誰。
他眼見秦淮之前話已出口,此刻大約是騎虎難下,看向自己的目光中,竟似有探詢徵求之意。
他苦笑了一下,輕輕嘆了口氣,卻忽然站了起來。
“大家都別混猜了,大嫂子便是知道,也不必說,不如還是我告訴大家便是,那雀兒一心想要嫁過去做妾的人,便是我!”
鐘禮此話一出,居中而坐的何意如一張臉瞬間變成了冷灰色。她身邊的鐘毓則緊咬著薄唇,惡狠狠地道,“那小賤人當真不知羞恥,也不看看自己是什麼貨色,倒真想飛上枝頭做鳳凰了!”
廳中的眾人這才恍然大悟。
原來那雀兒這兩日裡,口口聲聲說誓死要嫁給鐘家少爺為妾,說的便是三少爺鐘禮。
鐘秀聽得鐘禮這句話,眼睛飛快地和鐘義撞在一起,兩個人都暗暗點了點頭。
這兩日鐘義人在家廟,心裡面卻一直記掛著家裡。雖說那日大太太發了威,自己起先派人看守泊春苑,想要查抄祖傳秘方的事已經作罷,但是私下裡,卻始終安排了眼線盯著。
所以雀兒橫生枝節一事,便是身在家廟的光景,鐘義卻也從鐘秀的那通電話裡,先得知了訊息。
在他兄妹二人心裡,關心的自然不是那大房丫頭究竟對哪個少爺心有所屬,而是她究竟手裡有什麼籌碼,竟會明顯地將大太太和鐘毓的氣焰壓下了一頭。
這會子既知道雀兒原來心儀的竟然是三少爺鐘禮,鐘義心中便不免愈發擔了心。
倘若真如自己猜測那般,雀兒手裡的籌碼是鐘家那命根子,那她一旦真遂了心願,許給了老三鐘禮,那方子,豈不又回了大房。
因此這會子,鐘義便快步走到鐘禮身前,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
“咱們這幾個兄弟裡,還是三弟為人爽快,又知書達禮,也難怪那丫頭會對你如此痴情,這般死心踏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