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睿的沉默讓景硯心驚肉跳,心中的猜測更落實了幾分——
母后方才說過,是自己攛掇皇帝對外宣稱吉祥是先帝骨血的。母后說的是氣話也罷,是對自己的偏見也罷,這件事終歸是真切地發生了,此刻朝野上下,怕是十有八|九都會信以為真。
可是,多日以來,自己除了日常的去壽康宮種問安,並未離開過坤泰宮半步,更不知道這件事。天家秘事,誰敢擅自揣摩?有幾個腦袋敢胡亂猜度?細思下來,不是有人故意放出訊息讓天下人相信,還會有別的解釋嗎?而這個人,除了眼前的這位,還能有誰?
“無憂!為什麼不回答哀家的話?”景硯追問道。她要親口聽她說,否則她不願相信。
宇文睿之前的暴躁早已經消失得乾乾淨淨,她下意識地躲閃著景硯的目光。
景硯大慟:“她是你的皇兄啊!你怎麼能……怎麼能如此敗壞她的名聲!”
宇文睿如被針刺,急駁道:“是皇姐!”
景硯一滯,嬌軀顫抖,“皇兄也罷,皇姐也罷,終歸是你的親人,是先帝!她人已經去了那麼多年,你怎麼忍心……怎麼忍心……”
宇文睿霍然擰頭,雙目通紅著,盯著景硯:“是!她已經去了那麼多年,你卻還是對她念念不忘!”
景硯怔住。
“在你的心中,她什麼都好!什麼都好!她是天上的太陽,我是地上的塵土!在你心中,我就是一文不值!無論我做什麼,都一文不值!”
景硯從沒見過這樣激動的宇文睿,抖著嘴唇,“無憂……你怎麼……”
你怎麼能這般說自己?
若你在我的心中“一文不值”,這些年對你的噓寒問暖、百般呵護、悉心照料又算什麼?
宇文睿一抹臉頰上的淚水,倔強地不讓自己露出懦弱之態。
面對心愛之人,還是心心念念著那個逝去之人的心愛之人,她沒法不委屈:“你問我怎麼忍心?你又怎麼忍心對我……”
從來頑皮跳脫的無憂,竟然落了淚,小兒女的模樣,景硯說不心疼是假的。可是,明明她們說的是兩件事啊!
若是旁的事,或許,景硯會忍不住柔聲哄她;這件事,卻是萬萬不行的!因為,事關先帝的名譽。
身為天子,三宮六院從來都是尋常事。別說三宮六院了,就是蒐羅來全天下的妙齡女子,蓄養在後宮之中,至多落個“愛江山不愛美人”的名聲,說不定還有人贊其“風流天子”呢!
天子的女人既然這樣多,那麼兒女自然就會多。周文王百子,漢中山靖王劉勝一百二十子,這都是歷史上有名的。
天子也是凡人,也有七情六慾,更有富貴之身、帝王之權,使得其有更多的機會、更大的把握得到讓自己動心的女人,誰能保證歷史上的那些帝王,他們的子女就都是正正經經娶妻生育的?
然而,她的哲不同。
她的哲是女子。
景硯從來都認為,女子與女子之間的真情要比男女之情更乾淨、更純粹,那是真正的性靈與身體的結合。她的哲,就該是最最純淨的。即使已經逝去了,即使上於九天、落於九泉,她的哲也該是最最純淨的。怎可以被沾染上這樣的不堪之事?
景硯於是肅然,迎上宇文睿的目光:“哀家在同皇帝說大周先帝的名譽之事!並非在談論皇帝的小兒女私情!”
宇文睿初時一頓,臉上殘存的淚水瞬間冰涼、凝固,冷冷道:“在太后的眼中,先帝的名譽比朕的情意,重要得多?”
景硯心中一痛,強撐著木然道:“是!先帝是大周的先帝,同奉先殿內的諸位列祖列宗一樣,是庇佑大周安然的神主!列祖列宗的名聲不容玷汙。同理,先帝的名聲,也不可沾染一絲一毫的汙穢!”
“汙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