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間,宇文睿冷眼旁觀,見邊關眾將皆都守規矩,莫說是唐突逾矩的,便是輪番敬酒都規規矩矩的,哪裡有半分軍中武將的樣子?
她腦中不禁盤旋過前日景嘉悅所說的馮異的親兵亦有私自出營的一事,暗自思忖著馮異治軍到底是怎樣的風格。但也只是思忖而已。初來乍到,宇文睿知道自己還須細細觀察,多看少說。唯有了解了手下的兵將和邊關的局勢,她才能清楚該如何用兵。
散席後,馮異單獨求見宇文睿,將所知的北鄭局勢,以及邊關的兵力、糧草、文武官員情形,俱都一絲不苟地向宇文睿稟報了。
宇文睿自然讚賞了他幾句,什麼“馮將軍勞苦功高”“朕心甚慰”云云的,反正夸人又不花本錢。不過,誇歸誇,她可沒對馮異許下任何加官進爵的承諾,更沒透給他分毫攻打北鄭的打算。馮異被皇帝誇成了一朵花兒,歡天喜地地出來,才驚覺,除了誇獎,自己似乎什麼都撈著,連軍權都交出去了。
別看皇帝年紀小,這心機可比多少老謀深算的都深。馮異覺得頭疼。
不得不說,馮異辦事極周全,不僅安排了兩名乖覺伶俐的侍女侍奉宇文睿,還特特地備了淨室、澡豆並乾淨熱水,請宇文睿沐浴了。
要知道,這裡地處邊陲,京城裡最尋常不過的物事,在此處簡直就是莫大的奢侈品。
宇文睿痛痛快快地洗了一個熱水澡,終於盪滌乾淨了多日趕路積下的塵垢,精神都為之一震。
兩名侍女服侍著她穿好衣裳。身上乾淨了,又能穿著景硯親手縫製的衣衫,宇文睿心情格外的好,頓覺天地之間再沒有什麼可懼之事了。
剛束好發,魏順來見,說是有太后的回書。
宇文睿聞言大喜,興致勃勃地拆開火漆封印細讀。
景硯的字,一如她這個人,溫潤,端莊,鋒芒內斂。宇文睿卻從那些平實的話語中讀出了溫情。
信中的內容,其實很尋常,除了一再叮囑她當心身體、凡事小心之外,便是略略說了京中的狀況,並段相乞骸骨、吉祥入住東華殿諸般事。宇文睿忍不住手指輕輕拂過一行行字跡,肖想著景硯落筆時的神情,她相信那必定是眼中帶著溫暖的神情。
宇文睿的心,也柔軟成了一汪水——
自己對景硯做了那等事,她完全有理由對自己不聞不問,至少有理由只談國事不理會自己的身體。但是,那個自己深愛的女子,就像曾經那些日子裡一般關切著自己的衣食住行,她是在意自己的!
激烈的情愫在宇文睿的胸口盪開來:這樣的女子,她的美麗,她的胸襟,她的才學,她的一切好,都讓她著迷,都讓她忍不住心甘情願將全副的目光投注,一生一世都不會厭倦。
宇文睿心跳如鼓,她要為她,打下這天下!她要向她,奉上這萬里江山!
即使給予她所有,宇文睿都覺得不足以匹敵她的好。
宇文睿胸懷激盪之下,情不自禁攤開畫紙,執筆,懸腕,勾皴、點染、塗抹,一氣呵成。展眼間,矯健的駿馬與駿馬上英武的戎裝少女便躍然紙上。戎裝少女一雙眸子似喜非喜,情思繾倦,又飽含著雄心壯志,儼然便是此刻宇文睿的寫實。
畫畢,宇文睿尤嫌不足,略一沉吟,提筆又在自畫像側撰上了兩行字——
馬踏胡虜志彌堅,任馳騁,定江山。
日日思卿不見卿,願卿心,似吾心。
書罷,宇文睿還沒忘了落上自己的私印。又細細地賞了一番自己的畫作,她的小臉兒有點兒燙,尤其是看到那句“願卿心,似吾心”的時候。
親手封好回信和畫,宇文睿才意識到魏順已經杵在旁邊多時了,剛剛退熱的小臉兒又騰的紅了。
魏順見皇帝拿眼角瞥自己,連忙正色,眼觀鼻,鼻觀心,一副“我一直這麼杵著來著”的表情。
“有事兒?”宇文睿話語裡是滿滿的嫌棄。
被皇帝嫌棄的魏順好想淚奔。
喜歡傾硯請大家收藏:()傾硯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