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說著,緩緩抬頭,目光膠著在太皇太后憔悴的病容上,一字一頓的:“為了,成全母后對故人的情意。”
太皇太后抖著缺失了血色的嘴唇,“她……是不是還活著?你……你要對她做什麼?!”
景硯心中一痛,沉默一瞬,心一橫,叩首道:“非是孩兒要做什麼,而是母后做什麼。”
太皇太后一滯,怒極而笑,:“好啊!好啊!景氏,哀家當真想不到,你的心思,竟惡毒如斯!你想拿她的性命,威脅哀家做什麼?”
景硯聞言,鼻腔一酸。她輕聳鼻翼,強壓下洶湧的委屈感,微低了頭,不讓太皇太后看到自己酸熱的眼眶,“孩兒怎敢威脅母后?”
“呵?你不敢?那你此刻又在做什麼?哀家的哲兒毀在你的手裡,哀家的阿睿也陷在了你的囿中……十幾年了,你的心思終究是藏不住了嗎?說吧!是嫌哀家礙眼了嗎?是想讓大周姓景了嗎?”
景硯的淚水奪眶而出。不錯,十幾年了。十幾年了,母后都不信自己的真心!
“孩兒嫁入天家,迄今十有三年。母后信也罷,不信也罷,從成為宇文家的媳婦兒那一日起,孩兒所思所想,無不是以宇文氏為先,無不是以大周江山為先。天地可鑑!”大顆大顆的淚珠兒狠狠地砸在地面上,可是任誰也聽不出她此刻正淚流面目。
太皇太后面沉如水,默然盯著跪伏在地的景硯的發頂。
景硯按下紛亂的情愫,話鋒一轉,直入正題:“孩兒不慕富貴、不羨江山,唯願有一心人,相守白頭。哪怕一生無所作為,只守著那人,也是甜蜜……可惜,孩兒無福,蒼天不允。孩兒喟嘆無奈之餘,想著普天之下的女子,最大的心願莫不是如此,母后……亦不例外。”
太皇太后初聽她道“孩兒無福”,胸口一痛,待聽到她下文,冷冷一笑:“你想用她和哀家換什麼?”
景硯一怔,她全沒想到太皇太后答應得這般痛快。看來,施如意在母后心中的分量,遠比自己原以為的重得多。這一認知,讓景硯更覺得難受。她自問從不屑於脅迫之事,可她此刻所做,同脅迫又有幾分差別?
“母后情之深熾,孩兒敬服。”景硯再次叩首道。滄海滄田,時過境遷,心中牽掛著的仍是唯一那人,景硯發自內心地心悅誠服。
太皇太后並不買她的賬:“不必同哀家說這些虛話、套話,只說你要什麼吧!”
“孩兒要換一人的身份。”景硯迎上太皇太后的目光。
明亮的陽光下,她的面頰上還殘存著淚痕。太皇太后心念一動,她之前全沒意識到景硯居然哭得這樣厲害,頓覺不舒服。這念頭也不過一晃而過,太皇太后疑道:“誰?什麼身份?”
“孩兒請太皇太后承認宇文棠是先帝同漠南長郡主的女兒。”
“宇文棠?”太皇太后雙眸微眯,迸射出恨意來。
“是。那孩子乳名喚作吉祥。”
“那賤婢的孫女,也配姓宇文!”太皇太后怒上心頭。
“那孩子終究是仁宗皇帝的親孫女。”
“呵!你跟哀家提仁宗皇帝?”太皇太后涼涼嘲道,“當年哀家與那賤婢名為主僕,可哀家待她親逾姐妹,她竟有臉揹著哀家做出那等勾當!若非她引誘仁宗皇帝,怎會生下那對孽種!”
這是景硯第一次聽說當年的事。其實不過是當年的段皇后專寵後宮,她的親近侍女想博取富貴,而仁宗皇帝也是年深日久厭倦了皇后這一朵解語花,兩個人一拍而就,成了那檔子事兒。
“請問母后,您可在意仁宗皇帝?”景硯直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