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坤泰宮出來時,英國公景子喬面上的憂色難掩。想到太后方才對自己說過的話,他心中更覺愁雲慘淡,不由得暗自嘆息。
小內監引著他出了坤泰宮的正殿,很快便拐到了宮外的甬路上。
坤泰宮建得軒敞,宮外有大片大片的花木,鬱鬱蔥蔥的,在這初夏時節群芳吐豔,勾惹得蜜蜂、蝴蝶競相撲來,好不絢爛多姿!
就在這繁花的邊緣,立著一抹素色身影,不遠處,穿著近侍服色的魏順低眉順眼地候著。
在前面引路的小內監先瞧見了宇文睿,他神色一凜,忙規規矩矩地跪下行禮:“陛下!”
他俯下.身的一瞬,景子喬也覺察出來了,心裡面“咯噔”一聲,暗道皇帝何時出現在坤泰宮外的?
他雖然心中疑惑,但經年的歷練造就了一絲不亂,他一板一眼地也俯下.身去,拜道:“臣景子喬參見吾皇!”
宇文睿原本立在花間,正捻著一支並蒂百合輕嗅。聽得小內監的拜見聲倒是無動於衷的樣子,可乍聞景子喬的聲音,俊眉微展,露出一抹淡笑,喚魏順道:“還不快攙起景卿來?朕有熱孝在身,景卿莫怪。”
後一句則是對景子喬說的。
魏順早“噔噔噔”地跑過來攙起了景子喬。
皇帝說得客氣,景子喬卻不敢承了她的客氣,忙恭恭敬敬道:“老臣不敢當!”
“愛卿乃國之柱石,景氏一門皆是忠良,自然當得起,”宇文睿頓了頓道,“母后新哀,朕與太后都是心中悲痛難抑,愛卿是幾朝元老,該為太后與朕多多分憂才好。”
皇帝年紀越長,心思越深,景子喬飽經世事,都越覺得有些看不通透她似的。皇帝前一句話顯是將景家捧到了高處,令景子喬心中隱覺不安;後一句所謂的“多多分憂”明顯是指向他身為外臣此刻卻出現在了禁宮之中。就算他是當今太后的親生父親,可太后既已嫁入天家,便是天家的人了。
可見,自己的出現,讓皇帝陛下心裡不痛快了。
景子喬暗暗忖度著,皇帝究竟是為何而不痛快。是因為自己被太后召見,而她竟不知道嗎?還是,另有隱情?
景子喬想到太后方才在坤泰宮中託付自己的事,心中惴惴的。有些事,他問不得,但不代表他沒有察覺……
不論那些風聞是真是假,眼下,最穩妥的做法莫過於本本分分的,該做什麼便做什麼。
景子喬腦中只幾個來回就想通了其中的關竅,他再次恭恭敬敬道:“為主君解憂,是身為臣子的本分,老臣必竭心盡力而為。”
宇文睿微微一笑,卻也知道從這老油條嘴裡也探不出什麼口風來。她太想知道景硯請了景子喬入宮所為何事了,她強烈懷疑那同太皇太后的臨終遺言有關。
會是什麼事兒呢?宇文睿百思不得其解。
“因為給母后盡孝,朕幾日輟朝,前朝無甚大事吧?”宇文睿邊說著,邊輕撫著百合的嫩邊。嗯,雖是全然白色的花,並蒂而開,也格外嬌豔。
前朝有什麼大事,您能不知道?景子喬暗道。
皇帝對朝事把控極嚴,你看她之前的日子都在北鄭親征,剛一返京便是太皇太后新哀,彷彿她沒功夫料理朝政似的。可滿朝文武誰都不是瞎子,之前快馬奔走於京城與北鄭之間的內廷侍衛,近日捧著匣子在宮中匆忙往來的內監,再有那位“替愛徒看家”的裴大人,黑黢黢的一張臉,亞賽其父……試問群臣,哪一個敢懈怠半分?
是以,當景子喬被問及前朝事的時候,他幾乎可以肯定這是皇帝在試探他的忠心。
“陛下一片孝子赤誠之心,太皇太后神明有知,定是欣慰喜歡的,”景子喬頓了頓又道,“前朝中事,有裴大人和諸位大人在,陛下也可少些憂慮。”
宇文睿聞言,眉眼略展:“卿以為裴師傅如何?”
“陛下是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