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不好,我拋下你一走了之,一走就是六年,但是、但是我交代過小十九要保......保你性命無虞,沈遲......我絕不會害你,我既已收你為徒,怎會......怎會,輕視你的性命?”
沈遲神色痛苦地看著他:“可是,你為什麼寧願死都不肯留在我身邊!”
“就因為我是妖修?”
“不......不是的,”裴枕緩慢道,他的身體冷的發顫,縮在沈遲的懷裡,氣息越來越虛弱,只剩下最後一口氣了:
“其實......我早就知道你是妖修了。”
早在他回來的那天,沈遲與他第一次見面,在他懷中昏過去時,他為他把脈,便隱隱察覺到了他的不對勁,之後梳理他體內靈氣鬱結的時候,更是發現有妖氣摻雜在丹田裡,他便隱約猜測他是不是對妖鬼做了什麼,以至於連丹田都沾染上了妖氣,卻沒有來得及抽出時間與他坐下好好談談。
他只是沒有想過,他竟是以如此邪門歪道修妖修的。
他以為一切都還來得及。
若是知道會這樣,早知在剛開始發現不對的時候,他就該制止他,而不是一而再再而三地被其他事情絆住腳步。
說來,都是他的不對,都是他的錯。
是他教徒無方,才會讓沈遲甘願放棄正道,被人誤導走了邪門歪路,乃至於他這一世註定不能善終。
一個普通的凡人,原本只要幫他補完功德後,再由他護他百年順遂無憂,安全度過短短的幾十年就可以了,卻沒想到,如今,竟被人害的不能善終了,註定不得好死。
而這個害他的人,仔細算來,竟然就是他裴枕。
他算什麼河神,
連他的徒弟都護不住......
裴枕哽咽,氣若遊絲,拽著他的衣服,已經快要不行了:“......不要再俢妖修了,答應我......”
沈遲已經在崩潰的邊緣了,不願接受:“不可能!你是河神!你不會死的!”
“答應我......”
“否.......否則,我、我死不瞑目......”裴枕唇角湧出更多的血液,他雙目充血,緊緊拽住沈遲的衣袖,脖頸上割開的傷口流血不止,他感知到身體的溫度在流失,他的生命在流逝,沈遲的淚滴掉在他身上,是滾燙的。
“我答應你!我答應你!我答應你......我什麼都答應你......”沈遲抱著他,只覺得在抱著一堆嶙峋的骨頭,輕飄飄的沒什麼重量,沈遲心如刀割,聲音嘶啞:
“為什麼你不殺了我?”
他一直在等待,親手死在師父的手裡,這是他最好的結局,他早就想好,他這輩子該怎麼死他已經幻想過了,死在師父手裡他心甘情願。
明明是他一直在強迫他不是嗎?
為什麼反倒寧願死在他懷裡,讓他眼睜睜看著他死去,也不願意親手殺了他?
沈遲聽著裴枕在咽氣前的遺言,字句模糊,彷彿一陣風的囈語:
“你忘了我吧。”
“其實......我......我根本......”
裴枕終於撐不住了,他的瞳孔渙散,手鬆了,垂落到地上,最後落下的一句話輕飄飄,恍若隔世:
“從未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