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狗屁夕哥?我不想”雨寒嘴裡塞滿了東西,說話也含糊,他想破口大罵那個害他捱打得夕哥,但是眼角一瞟發現子襟臉色驚訝,知道自己說錯了話,慌忙改口到:“啊,我是說,能夠和夕哥面對面地接觸,我萬分榮幸。你如果能夠給我這個機會,我非常高興。簡直是迫不及待呀,你一定要帶我去。”這番話說得十萬分的虔誠,子襟的臉上又浮現出愉快的笑容,她也一再地給雨寒保證,只要他吃飽後,就可以帶他去。
雨寒一面吃,一面四下地打量,盤算著後步該如何走。可惜他的腦袋被羊油灌滿變得遲鈍,最後一口湯喝下去之後,他決定走一步是一步,反正自己還有點本事,沒多少人可以真正地欺負他。
於是他抹抹嘴,對子襟道:“今天真是太謝謝你了,可是我向來不喜歡虧欠別人,這頓飯錢我一定會還你的。”子襟的臉色微變,道:“你這樣說我可就不高興了,雖然我說不上什麼大道理,也許就是沒理由吧。我從第一眼看見你就一直有個感覺,好像很久以前我們可是熟人呢?我這麼說你不會懊惱吧,如果你聽著煩心就一定要告訴我。”雨寒介面道:“你說吧,我無所謂的,以前有一段時間我被人關在房子裡,沒有人可以交談,那種有話沒地方說的痛苦我是知曉的。你接著說好了。”
子襟微微一笑,眼睛開心地眯成一道縫,她一隻手託著腮幫,另一隻手無意地在桌子上劃拉著,說道:“你知道嗎?我的師長總是講,說什麼人一生下來就註定了他的人生是如何的道路。他說像那些士兵,還有夥計和小販,都是被安排好的,所以無論他們如何地去爭取,都不可能逃脫。這個觀點與我的想法格格不入,所以在學府裡,我總是被其他的人嘲笑,那些學長的笑顏中就在說明他們將來一定是如何如何偉大的人物,似乎會識字會裝模作樣地評論世事就很了不起。可是我從來不這麼想,每當我和他們爭論時,就會感到被孤立。你知道嗎,後來居然有個人跟我有相同的想法,他總是幫我。你一定認識他的,他就是夕哥!”
“喝喲,這可真是出人意料。照你這麼說來,你和那個夕哥一定非常熟了。你一定很喜歡他吧?”雨寒眉飛色舞地叫道。子襟卻把頭不好意思地垂下,無心地把額前的頭發捋向耳後,然後一搖頭,讓頭發垂下來,接著又捋回去。
看著她這麼做著無聊的動作,雨寒感到了莫名的失落。倘若子襟不承認自己喜歡夕哥,他也許會有著古怪的快感,假若她承認喜歡,他也覺得自然。可是現在這樣不置可否,雨寒有點失望,也只好幹笑兩聲。
“呀!”子襟一聲驚叫,把雨寒的手一抓,倒把他嚇了一跳。“怎麼了?”他問道。子襟直視著他的雙眼,說:“快走吧,課都要上完了。要是去晚了夕哥就走了。那你就難見到他了。走吧!”臨出門時對胖師傅喊道:“幹爹,我先走了,下次再給你錢好了。”“沒有事,你去吧。下次我給你燒只大肥雞。”
雨寒被扯著跑過了一條又一條的石板街道,沒想到天城裡的佈局四四方方,東南西北四條大路和其他分散開的支道把整個城市切割成大大小小的方塊。穿著不同的人或者牽著馬匹或者推著輪車,在這些正方的道路圈子裡來來往往。
“啊,總算趕上了!”子襟開心地喘息著,一路的小跑讓她的臉紅撲撲,她一面把雨寒往面前的一幢黑色磚瓦建築裡推,一面斷斷續續地說:“就是這裡了,你跟我進去就行了。一會,一會無論誰問你話,你都別回答,他們不允許外人進入的。你跟著我一路走就行了,我保證能讓你見到夕哥。”
雨寒觀賞著這座滿是異鄉風味的樓房,點著頭應道:“好的,不過我先問問你。你為什麼要幫我?我是說,我覺得有點不可思議,你好心地請我吃飯,又答應帶我來見夕哥。為什麼這麼熱情?你對待每個人都是這樣的?”
“呀”子襟把頭發紮在腦後,驚訝地說道:“對呀,我為什麼要幫你?可是總覺得要為你做一些事情才好,好像感覺以後就沒有機會了。我也說不清楚這是為什麼?反正,既然我是這麼想的,就不要跟自己的意願作對了。你看,他們說女的進學府要紮頭發,男的要戴帽子。喏,這頂帽子給你吧,是我自己織的,外面可買不到喲。”她給雨寒套上一頂線絨的帽子。然後囑咐道:“記住了,千萬不要做聲呀,如果被別人發現了,我也幫不了你的。”
雨寒把帽簷往下拉,遮住眉頭,跟著子襟走進了這所塗姆人的學府。
穿過明亮的走廊,沿壁上是一些畫,亂七八糟地塗鴉著豬牛羊馬,帶著異樣的野蠻氣息。“子襟,你來了。”沿途有一些人給她打招呼,她都微笑著回答:“是哩!不來就看不到你了。”
“這裡面,他們正在爭論什麼呢。”子襟嚕嚕嘴,暗示著身邊的一間房間,裡面果然傳來爭吵的聲音。一個聲音高的男子說:“對,我承認你說的有道理,可是我不敢茍同!老師怎麼教導我們的,對付低劣的家夥,我們為什麼要講道理!”另一個音色低但穩定的男人說:“嘿,放輕松點,夥計。大家都是人,要吃飯要睡覺,他們跟我們又沒有什麼分別。他們也有思想,有文化。我們沒有必要去強迫他們。”“我不同意!”第三個人叫了起來,分明是個女的:“你就喜歡賣弄自己與眾不同的想法,以此來嘩眾取寵。那豬狗也有思想的,它們餓了也吃,困了也睡覺。難道當你想吃肉時,還去跟它們打商量?”
子襟小聲地說:“你聽到了沒有,夕哥就在裡面。他們就喜歡爭吵。來咱們進去吧。”兩人小心地推門而入。
房間內非常簡陋,沒有多餘的裝飾品。擺著七八張軟乎乎的椅子圍成一圈,中間燃著一盆炭火。三個人分別坐在一張椅子上,兩男一女。雨寒認出來了,那個聲音低沉的男子就是夕哥,戴著一頂灰色的帽子,從帽簷順下幾縷棕色的頭發,兩只半閉的眼睛,下巴上一圈刻意修飾的胡茬子。夕哥懶洋洋地靠在椅背上,說話時十足的男人味,休閑地用手指輕輕地有節奏地敲打膝蓋。
另一個男子有些壯,穿著敞開的布袍,由於激動,他把帽子捏在手裡扇動,圓盤臉漲得通紅,胸口大起大落,在喘著氣。那個女子是個又瘦又高的家夥,留著男人的短頭,下巴尖得象竹叉,雨寒想起了吃羊肉用的竹叉。
子襟和雨寒進入時,三人回頭看了一下,子襟向他們抱歉地點點頭,然後拉著雨寒走到一張椅子上坐下。
夕哥接著說:“這就不對了,你怎麼能夠用豬狗來比喻人?你想豬狗是養來吃肉的,它們天生就是為咱們作貢獻的。可是伊青族人,難道就註定了要無償地給咱們貢獻嗎?你的前提假設都有問題,為什麼要貶低人呢?”他的語調不高,說得平緩。
那個女子介面道:“好啊,就算按照你說的跟他們平起平坐。可是我們並沒有招惹他們,為什麼就來開戰?難道這不是他們劣等民族的證明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