瓊幻和散羽繼續往獨秀山莊趕路。雖然散羽是第一次上遠路,但是並不象瓊幻所想象的那樣。本來瓊幻還想在他面前表現自己的見多識廣,可是第一天就知道了事實並非如此,因為瓊幻從小是困在歐羅巴劍莊,整日練武,對於外面的東西,長輩都是保持緘默。然而瓊幻卻由引聖師帶大,在學習法術的同時,接觸到很多常人不可想象的東西。
如今瓊幻不敢再小視散羽,做事也小心了很多,不再逞能。他們一路上便沒有再發生什麼多餘的事。
放開他們不管,再來看看可愛的雨二。
趕了兩日的路,雨二一行駛出群山的包圍,上了一片開闊地。路上漸漸地多了一些從獨秀山莊來的車隊,那些由剽悍的馬匹拉的車插著旗號,滿載著活蹦亂跳的兔子和各色藥草。大家都是前往易物園做生意,見了面也跟老熟人似的,領車的互相笑著打招呼。夜裡休憩時,把車停於一處,升起一堆火,眾人圍著坐下,用大鍋燒煮著肉湯,把酒倒上分享,要麼就把土黃的煙葉搓成長長的一條,每人掐去一段吞吐雲霧。這是下人們的方式,主子就在搭好的帳篷裡商談著未來的交易,一面喝著上好的香酒,別看他們如此鎮靜悠閑,其實大多數都在暗暗緊張,90天一次的大型交易對誰都不容易。雨二一路可是受夠了與他同車的惑無。這家夥不愛幹淨不說,而且每晚喝夠酒抽足煙便搖搖晃晃地來到雨二身邊一躺,把兩只髒兮兮的腳往板條箱上一翹,打個飽嗝,轉過頭來瞪著紅眼睛看看雨二睡著沒有,如果睡著了他就會搖醒雨二,然後興致勃勃地講他那老相好庫麗莎是如何的性感。每講到高興時,就拍著胸向雨二保證:只要經他介紹,雨二去和庫麗莎快活一晚只需要五十個錢,而這一切還得靠他這個老相好去說好話,倘若換作別人可就享受不到如此的優惠了。然後惑無就會看看雨二是否滿臉感激,當後者勉強地對他笑笑時,他就滿足地一仰頭,睡著了。
剛開始,雨二實在不明白惑無這家夥有什麼值得鐵匠贊賞的,因為他不單脾氣怪,生活習慣也差得難以形容。但後來,雨二才看到惑無的確有他的一套。在易物園裡做生意,不光是和老主顧買賣,還要在攤子上擺出鐵器供前來的人們挑選,這便是惑無展示他那有特色嗓音和極富煽動力的吆喝的時候。所以雨二心底裡還是挺敬重他的,至少惑無還有些真本事可以為自己贏到一個封名,而他自己卻是什麼都學不會,就連給人家打雜也不好意思要工錢,只期望管口飯吃便滿足了。
易物園以前由伊青族掌管,戰後長老沒有再派遣人過來,結果前來此地做生意的人反而更多了。還有幾大家在裡面建上城堡,方便人們做某些交易。進入易物園的柵門,放眼看去,是數不盡的帳篷和板棚,都掛著彩色的旗幟,還有無數的人頭在這些帳篷和旗幟下晃來晃去。四面八方都是人的聲音,中間穿雜著牲口的叫聲,還有鐵器的敲擊聲,車輪咕嚕咕嚕地滾動著,這種熱鬧場面絕非哪裡都可以看到的。
當雨二的車經過一個大木板房時,惑無半個身子爬出視窗,向那間房揮舞著帽子,眉飛色舞地高聲叫道:“哈啊,庫麗莎,庫麗莎!看看誰來了!庫麗莎……”然而那間房子裡並沒有多餘地響應,四周太鬧了,惑無的叫聲被其它的聲浪蓋了過去。
倚慕月領著車隊來到了一片空地上,他們從來都是在那塊地方上做買賣的。下人們停住車,栓好馬匹,架上帳篷,開始卸貨。這時倚慕月剛下馬,拎著馬鞭來回巡視,不斷地招呼著僕人要小心要快,那股興奮勁可是雨二從未見過的。
晚飯時,每人都得到了半條魚幹和兩個剛出爐的大圓麵包,這已是前所未有的豐盛了。倚慕月又來到他們的帳篷裡,“多謝小姐。”人們紛紛說道。倚慕月點頭道:“明天開始,大家都拿出勁來好好幹。不要給我丟臉。”
她走進雨二和惑無的帳篷。雨二正坐在地上,就著一碗水大口地啃著麵包,那條魚幹包好了擱在一邊,他可捨不得吃呢,尋思著拿回去給爺爺下酒。“咳咳,”倚慕月背起雙手,儼然一副大人物的姿態:“我說雨二,明天你就做我的管家吧,和我一起去談生意,你不會有怨言吧?”雨二站直身,嘴裡還滿是東西,嗚嗚啊啊地說道:“我,我行麼?還是叫別人去吧。”
倚慕月用手指捅他一下,嚴肅的說:“這麼好的機會我可是專門為你留著的,你知不知道外面可有十幾個人等著這個頭銜呢。好了,不用再多說了,現在就給你封名了,就叫做憐雨寒吧。等回了城再舉行儀式吧。從現在起你就是我們倚家的人了,有些話我還是得說,如果你做錯了事,我可是不會原諒你的。知道嗎?那麼,就好好幹吧。”
憐雨寒喜不自禁,叫道:“棒極了,多謝你了。”
倚慕月昂起頭,沒有答話。憐雨寒想起什麼,恭恭敬敬地說道:“謝謝小姐。”倚慕月點點頭,離開了。剛才一直沒有吱聲的惑無向雨寒擠弄著眼睛:“啊喲,了不起呀,再過段時間我得改口叫你老爺了。”
“你少胡說。”惑無仍然堅持他的觀點,大聲地說:“誰與你胡說?你呀,還是不瞭解女人,這方面我可比你懂得多了。不信咱們就走著瞧,我告訴你,要讓女人對你死心塌地,就得不斷地給她驚喜。你看看,這是什麼,”說著拿出一個小盒子,往雨寒眼前晃晃,接著道:“猜不出來吧,我就知道,你從沒有給女人送過東西。這東西可是我特地為庫麗莎挑選的,是她最喜歡的小吃。哼哼,今晚又是一個不眠夜。懶得與你說啦,我得打扮一下,一會就去見我的庫麗莎。”惑無一面哼著曲子一面換上一派行頭,又蘸著水將頭發梳直,好似變了一個人。然後對雨寒揮揮帽子,高興地說道:“看看,我還有自己的最愛。現在,晚安了老爺,今晚我不會回來了,你自己睡覺不會著涼吧,哈哈。”言畢精神抖擻地走出帳篷,留下雨寒一人。
雨寒吃完麵包,呆坐片刻,覺得無事可做,睡覺似乎又早了些,瞅瞅無人,便從懷裡掏出冰冷的戒指,輕喚道:“冰小蜻,出來吧,現在沒人了。”叫了幾聲沒個響應,心道:“這小妖幾日都沒吃東西,該不會是餓昏過去了。”他多少有些著急,急忙提高聲音:“冰小蜻!出來吧,有東西吃喲。”戒指仍在手中閃著寒光沒有動靜,這時背後傳來一聲:“主人,不要再叫了,我在這裡。”回頭看去,夜妖小蜻正立於身後,有點靦腆地低著頭,一副恭順的樣子,柔聲說道:“多謝主人,可我吃不了人類的食物。”
雨寒一愣,道:“啊,那樣的話就算了。對了,知道嗎,我已經不是以前的那個主人了。現在我有封名了,叫憐雨寒,哈哈,很不錯的名字吧。”小蜻好像有點反感雨寒的得意模樣,眉頭微蹙,道:“我知道,主人。可是你的未來並不是只獲得一個封名而已,你不能就這樣滿足,你還有很長的一條路得走,還有……我說的太多了,也許現在主人不明白,可是無論如何,我都會陪著你的,直到你走到人生的頂峰。”
雨寒卻被小蜻認真的樣子逗笑了,一把拉她過來,道:“雖然不知道你在說什麼,可是聽著很舒服,來,讓我抱一下。”話音剛落,小蜻便摟住了他的脖子,迷人的眼睛含情脈脈地注視著他,小巧的嘴唇和微翹的嘴角顯出無限的妖媚,那是在人類裡找不到的美麗。
然而雨寒沒有福氣去享用,他只覺得掉進了冰窟,寒氣深深地刺痛了他的雙肺。他實在受不了,推開小蜻:“行了,行了,冷死我了,鬼知道你們怎麼沒一點熱量。”小蜻退開,低下頭,眼神裡滿是矛盾,欲言又止,驀地一抬頭,說道:“主人,有人來了。你是要我躲避還是就留在這裡?”
雨寒有點慌亂:“那你還等什麼,快躲起來。”小蜻輕輕嘆口氣,轉眼就化為一陣微風消失了。不久,惑無猛地沖了進來,沒看雨寒一眼,木然地走到一個箱子旁,緩緩坐下,摘下帽子,一聲不吭,丟了魂似的。
“怎麼回事?”雨寒問道。但是惑無完全沒有理會他,只是喃喃的說:“沒了,沒了…”說著兩行淚從血紅的眼中滾落下來,一雙手委屈地把帽子揉作一團,渾身都在猛烈地顫抖。“到底出什麼事了?”雨寒也緊張起來。
惑無抬頭看見雨寒,突然怒吼一聲,彷彿要揍人,瞬息之間身子一顫,整個人都軟在地上,哼哼幾聲。好容易喘過氣,象個孩子似的打著滾,含糊地嚷著:“沒了,沒了…”剛才那個小盒子也打翻了,原來是一盒甜梅。外面的人聽見響聲,也進來看個究竟。發現惑無在地上扭曲得如此痛苦,便伸手去拉。可是惑無死也不肯起來,只是無聲地哭。有人問雨寒:“他到底怎麼了,剛才不是還好好的嗎?”雨寒無奈地說:“我也不知道,他說去見庫麗莎,回來就是這樣了。”一個人插話道:“什麼庫麗莎,前些天就得梅毒死了。嘖嘖,做的都這樣結束的。”
惑無發出驚天動地的一聲嚎叫,蹦起身,揮拳打在那人臉上,哭罵道:“你媽的才死了!”兩人便扭打成一團,眾人拉也拉不開。“庫麗莎死了?那惑無也太可憐了,那是他唯一喜歡的人。”雨寒看著惑無的痛苦模樣,覺得自己鼻子也酸酸的:“他還給她帶了一盒甜梅,可惜。”那些甜梅早在亂腳下踩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