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府深處,時光彷彿凍結,白天雖有官員絡繹不絕進府,但是侯府深闊,就算是來了什麼人,上報了什麼,就算是有人在府中被處死,宅子裡也根本聽不到什麼動靜。
入夜之後,宅中更顯靜謐,下人不管是做事說話,都是小心翼翼,彷彿害怕只要大聲一點,就會被割去舌頭一樣。
其實,那次跟夏卿的爭吵,她深深的覺得,自己像是已經站在了刀鋒上,隨後都有可能喪命,只是,他並沒有殺自己。
倒是允諾的事情,真的是說到做到,不到五天時間,派出去的人就將她藥匣子裡缺少的藥材,蒐羅齊備,不但如此,送到她眼前的全都是世間千金難求的珍貴藥材,出去她之前所缺少的藥材,還有很多能夠入藥的珍貴香料,也都整齊的被送到了藥室中,而且管家還送來了一個新的藥匣子,讓她使用,管家說是侯爺送給她的。
但是,即便是她已經收下了這份厚禮,夏卿還是沒有中召見她,要自己幫他什麼忙。
姜西早就有所耳聞,夏卿平時政事繁忙,就算是領兵出征,也是把持朝政,在行軍中批閱公文,而這兩年,收服蜀邑,淥水江後,他這個侯爺所管轄的事務,反倒是有增無減,反觀以往勤於政事的皇帝,這些日子來,不僅廣納妃嬪,還有些沉於享樂。
而姜西雖在侯府,但行動並未受到限制,偶爾天氣晴朗,她會離開自己居住的院落,在迷宮一般的官邸中走動走動,用那雙眼睛觀察這府邸中的一切。
她能在宅子裡四處行走,唯獨在東苑的一處被紫藤花蔓圍繞的後院,那道厚實的門扉,是萬不可以踏足的。
每當她想要靠近那裡,下人都會及時出現,制止她再往前一步,這樣神秘?反而是勾起了她的好奇心,想要進去一探究竟,所以終於等到機會,她推開那扇門,無聲無息的闖了進去,這裡真是與外面截然不同的,外面素淨得像是陵墓,裡面美得如同仙境。
踏上臺階,姜西推開那扇鏤空的精美木門,走進精緻的屋內,這裡異常的空靜,看得出來應該很久沒人居住了,但卻被收拾的一塵不染,窗明几淨,就連廳內的桌上青花瓷中,也插著剛剪下來的梅花。
姜西環顧四周,望見花廳角落有一張鋪滿了綾羅綢緞的湘妃榻,牆上是形如滿月,比湘妃榻更寬的圓窗,窗上有捲起的竹簾,窗下有如意美人靠。
這裡,無疑曾經是一位女子的臥房。
天下人皆知,夏卿尚未娶親,朝中文武百官都想將自家千金嫁與他,與長公主攀上親家,卻不曾聽說夏卿有金屋藏嬌之事。
姜西走到榻前,拾起一件精緻的女子外衣。
外衣就落在繡榻旁,像是剛剛才被主人遺落,只有揚起的灰塵,證明它已被擱置多年。
打掃這處院落的奴僕,顯然不敢觸碰這件衣裳。
白嫩的手,拂去外衣的灰塵,紅色的綢緞上面浮現出以紫色,粉紅與月牙白精繡的紫雲紋,與長壽花紋的長壽繡。
縫製這件衣裳的人,是真心祈願穿著這件衣裳的女人,能夠長壽安好。
看得出,她在夏卿心中所佔的分量,仍然無人可及。
姜西的雙手,緩緩握著那件外袍,眸光黯淡,深吸一口氣,不允許自己再多做深想,反而是褪下自己身上的衣物,換上這件外袍,繡紋在日光照射,以及她的動作下,彷佛都活了起來,精製鮮豔的色調,絲毫沒有因為時光而褪去了顏色。
白嫩的手,撫平衣裳的皺褶,慎重的穿戴整齊,將多年無人敢動的衣裳,穿在了自己身上,這件外袍,恰好合身。
搜尋了一會兒,姜西在臥房裡左側找到一面光可鑑人一人多高的銅鏡,擦去上面的灰塵,久未映人的銅鏡,相隔這麼長時光,終於再次的映照出一抹纖細柔弱的身影。姜西靠上前去,仔細的望著銅鏡中自己的嬌小臉龐。
那些曾見過這間屋子女主人的人,見到她的時候,最先的反應都是錯愕,目瞪口呆許久後,好不容易才回過神來。
她卻從未見過這間屋子女主人的模樣,銅鏡裡頭的自己眉目如畫,伸出手去,手指觸到冰冷的銅鏡表面,鏡中的那美麗五官,彷佛是自己第一次看到的樣子。
攸的,室內的空氣沉寂下來,有了變化,教她覺察出什麼來,她對空氣中的味道格外的敏感,能夠分辨出各種的氣味來,就算是隔著一定得距離,她也能聞出來,那股濃烈的氣息,逐漸的畢竟,有人來了!
還是一個喝了大量烈酒的男人,銅鏡裡面,除了她之外,已經出現了另外一個陰沉沉的人影,驚愕的回頭,就看見高大的身影,盤踞在她頭頂上方,還在悄無聲息的靠近,是夏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