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解開了他的斗篷,一個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的小廝接過了斗篷,一瞬間,那小廝就沒影了。江湖人很自然地接過丫鬟捧在朱漆木盤中的櫛,很仔細地為跪在他面前的宋遠文梳頭、挽髻、加笄。靖王府一家也很理所當然地看著,並未覺得有何不妥。
“雲霖將軍?”一名兵部老臣在試探著問了一句。結果雲霖山人什麼都沒說,就是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手上的動作一點停頓都沒有。
那名老臣知道自己失儀了,很上道地閉嘴坐好,但內心的喜悅是怎麼也掩飾不住的。
二十年前蒙冤離開南明的二品鎮國將軍,十七年前退隱、從此在江湖上杳無音訊的江湖三大高手之一的雲霖出來了,終於又出來了。
雲霖山人仔仔細細地為宋遠文做好了這一切,就沉默地退到了一邊。
緊接著,主賓太子上官亦楓起身,從盤中拿起緇布冠,準備為他完成始加。
太子上官上官亦楓的容貌不算出眾,但勝在有威儀。一張臉,六分像皇上,四分像皇后,性情溫和,眼眸中帶著淺淺的笑意,卻在舉手投足間展現出不可侵犯的氣勢,每一個行動把皇家的威嚴與莊重表現得淋漓盡致。一身黃色的太子朝服在他身上生生的穿出了龍袍的感覺,也不知道現在這個重視權力、猜忌多疑的皇帝是怎麼讓上官亦楓在這個位置上呆十幾年也不可動搖的。
上官亦楓拿著緇布冠,念出了祝詞:“令月吉日,始加元服,棄爾幼字,順爾成德。壽考惟祺,介爾景福。”說完,很鄭重地為宋遠文加上緇布冠。
“遠文受教。”宋遠文很是謙恭地按照禮儀來。言畢,他就退了出去,到了旁邊臨時搭建起來的偏堂換裝。
不多時,宋遠文換裝歸來,還是玄色的,一如往日。此時的宋遠文一身玄色的古制玄端服,繫有上赤而微黑的蔽膝,出房面南而站,完成初加。
再加和三加基本上和始加差不多。再加加皮弁,主賓上官亦楓曰:“吉月令辰,乃申爾服,敬爾威儀,淑慎爾德。眉壽萬年,永受胡服。”宋遠文換白色而腰間有褶皺的裳,系白色蔽膝。
這是眾人記憶中宋遠文第一次穿白色的衣服,哪怕只是一件下裳,這也是第一次。一年到頭宋遠文穿著款式不同的玄色衣服滿世界溜躂,偶爾宮宴穿個紫色的喜慶一下,其他的顏色,那可是從來沒有過的事。這可是奇景,列席的賓客們雖然一個個都很安靜,但是眼睛根本沒有從宋遠文身上離開過,機不可失,失不再來啊。
三加爵弁,上官亦楓曰:以歲之正,已月之令。鹹加爾服。兄弟具在,以成厥德,黃老無疆,受天之慶。宋遠文換燻裳,系赤黃色蔽膝。
至此已是三加。
接下來是賓醴、遠文見母。回到宗祠之後,面朝南與西階東邊站立,賓為宋遠文取表字。
自即日起,靖王世子宋氏遠文,字浩朗。
接下來的拜見各種各樣的人就比前朝古制簡單多了。倒不是因為靖王府把它簡化了,而是要麼可以省略一些人,要麼就是要拜見的順路。
兄弟,沒有;賓贊者,在眼前;姑姑,在宮裡,拜皇上的時候順道;姐姐,沒有。換上玄色玄端服,戴上玄冠,系赤而微黑色的蔽膝入宮拜見皇上和他的皇后姑姑。至於拜見高位官員這件事,好吧,宋遠文地位太高,也沒去幾家,也就是恭王爺、穆王爺登幾個親王幾有世襲王爵的人家裡和幾個位高權重的文臣武將。
靖王府裡剩下的儀式?宋遠文才沒心思管呢,反正不需要他了,交給靖老王爺和宋廷輝他也毫無壓力。先把這些人拜完了再說,說不定還能在中秋宮宴前補一覺。
由於宋遠文不在府裡,所以他不知道靖王府現在有多熱鬧。這個熱鬧的源頭就是他的師父雲霖山人。雲霖山人自從十七年前歸隱之後,再就沒有露過面。即便如此,他在南明朝堂和四國江湖上的威名也從未有過減色。剛剛一結束,雲霖山人就被圍住了,尤其是和雲霖山人同時代上戰場的那些老將軍,更是圍著雲霖山人,他們的熱情好像一把火,燃燒了整個靖王府,哪怕是靖老王爺和宋廷輝幫忙解圍也沒有什麼用。
最後,雲霖山人被逼的沒招了,只能腳底抹油。在眾人等了很久,還是沒有等到換衣服歸來的雲霖山人,等來的只有一張留在宋廷輝書房裡的一張紙條,說明自己要去祭拜自己的亡妻,然後什麼都找不到了。
“能夠有如此輕功的人,整個金陵除了靖王爺恐怕也只有雲霖將軍了,哪怕是一輕功出名的穆王一脈也無人能及。只可惜,咱們沒能多留他一會。”一名老將軍惋惜地說道。
“是啊,雲霖兄用兵如神,他所運用到戰術都是聞所未聞的。如果他的兵法,你我能夠學到其中的一二,也不會到現在還只能與東越處於對峙的狀態。”
“當年靖王爺與雲霖將軍交情甚好,今日遠世子加冠禮靖王爺竟然請動了雲霖將軍,看樣子在雲霖將軍真的除了靖王府,對我南明再無眷戀。”當朝右丞相餘丞相一臉悲痛地說起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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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這裡,所有親眼目睹當年雲霖山人被逼到絕路的人都不禁想起了那個差點發瘋的英俊男子。那些真正上過戰場和對朝堂局勢有清醒認識的人都知道,當年的南明第一將軍雲霖遭受了多大的冤屈,而文臣中當年的保皇黨竟然也有一些慚愧。二十年了,時間在不停地流逝,日子還是一天一天地過,然而這件事依然在人麼心中記著,雲霖絕望的吼聲依然迴盪在耳畔。他用盡全身內力也沒能救下自己的妻子,他的兒子也差一點就喪命,他怎麼可能不恨、怎麼可能不絕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