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趙禎北巡開始,京城的紛亂就一刻不停,雖然賈昌朝手段高明,曾公亮盡心盡力,但是總有人說三道四,指著皇帝北巡,指責浪費公帑,靡費無度。
還有人把興修新都,北巡等事情聯系起來,說趙禎是要學秦始皇,虛耗國力,甚至有人說皇帝年紀越大,就越糊塗,寵信奸佞小人,疏遠賢臣,不能察納雅言,大宋百年基業,有倒懸之險。
再不改弦更張,只怕天下就會大亂了。
京城亂糟糟的,皇宮裡也不太平,曹皇後心裡有本賬,她知道宮中有太多的眼線,都是一堆禍患,她到了陳留之後,除了極少數的貼身宮女之外,其餘的人一概不帶,都留在了宮中。
可問題是皇宮有鉛毒,這是人所共知的事情,皇帝都跑了,那其他人呢?
故此許多的宮女太監,他們竊取了宮中的珍寶,找個機會,就從宮裡逃跑,還有些權勢不小的大太監,他們把宮裡的東西拿出來販賣,暗中設黑店,四處拉客經商,搞得好不熱鬧。
京中的紛擾,範仲淹都看在眼裡,老先生的年紀大了,身體也跟不上了。
所幸六藝學堂搬進了京城,範純仁和範純禮兩個兒子能陪在身邊,範仲淹也算是老懷大慰。
“爹,小山兄昨天回來了。”範純仁道,小山是晏幾道的號,這位晏少爺幾年前去過六藝學堂,奈何他受不了讀書的清苦,也不願意被規矩束縛,就連夜逃離了六藝,直接跑到了江南。
憑著他爹的名聲,還有自己的才華,晏幾道混得風生水起,贏得了才子之名。
前些日子入冬的時候,晏殊摔倒了,結果一條腿骨斷了。
到了他們的年紀,最怕的就是這個,晏殊纏綿病榻,斷腿遲遲不好,起居坐臥都要別人照顧。
無奈何,只能讓人去給晏幾道送信。
這不,晏大少爺才姍姍來遲。
範仲淹想起了老友,嘆口氣,“到了我們這個年歲,就像老百姓常說的,今日脫下鞋和襪,不知明天穿不穿。你們備一份禮物吧,我去探望晏相公。”
在兩個兒子的陪同之下,來到了晏殊的府邸。
晏幾道哭得眼睛跟桃子似的,充滿了淚水。
範仲淹還以為晏殊要不行了呢!
走近病房,卻發現晏殊靠在病床上,神色坦然,面前還放了一本書,正在看著呢!
範仲淹還當他裝病呢,笑道:“兄面色紅潤,真是可喜可賀啊!”
晏殊見是老朋友來了,忙含笑,讓範仲淹過來。等到老範走進了,突然皺起了眉頭,他聞到了一股惡臭的味道。晏殊很不好意思,“沒辦法,瞞不了人啊!”
他伸出了手臂,範仲淹頓時嚇了一跳,晏殊的胳膊都是青色的,而且腫脹高大,用手一按,就是一個坑,半天也恢複不了。
“腿上比胳膊還嚇人,都爛了,也就不讓希文兄看了。”晏殊坦然道。
範仲淹皺著眉頭道:“這麼嚴重,為什麼不請大夫?”
“早就請了,他們說我這是消渴之症,前些日子又摔了一跤,骨頭斷了,傷口拖延不愈,病上加病,怕是沒有幾天了。”
晏殊坦然一笑,“我14歲便入仕為官,幾十年的宦海浮沉,當過宰相,辦過學校,活動了一把年紀,早就把什麼都看淡了,生生死死,對我來說,沒有什麼。”
範仲淹嘆道:“我何嘗不是如此,奈何心中總是有些不平之意,捨不得死,想要多看看!你也要挺住,我看大宋江山要有一步好棋!”
晏殊笑道:“是啊,陛下北巡,估計要改弦更張了,到時候能勵精圖治,再過幾年,說不定就能光複燕雲,我是真想到燕雲的土地上奏一趟,到了那時候,就算死了,也心甘情願,了無遺憾!”
範仲淹一愣,“怎麼,沒人和老兄說,光複燕雲之戰已經開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