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短短的時間裡,趙曙就經歷了一場生動的變臉大戲……不久前還盛贊天下大治的文官,一轉臉,就開始痛罵起來,他們有的聲色俱厲,有的哀求嚎哭,大家都有一個聲音,那就是絕對不能動田地,別說現在的遷豪強令,就連之前的分田令也是有問題的,應該全都廢除……如果不廢了,就是殘害百姓,桀紂之君,也不會這麼幹的。
好嘛,從之前的堯舜聖君,變成了桀紂之君,天上一腳地下一腳,差別也太大了吧!
趙曙很快冷靜下來,他仔細思考,不用王寧安提點,也明白了。
文官哄騙自己,如果真的認下了明君盛世,那就表示大宋一切都是好的,就不需要改變,自然而然,變法也就停了,士人集團的利益也就保住了。
從前是拼死力爭,現在變成了好話忽悠,不管怎麼樣,只有一個目的,就是不想朝廷砍他們一刀!
可不砍能行嗎?
前面分析太多了,不需要廢話。
分田勢在必行,而分田最大的阻力就是世家,把世家遷到西夏,斬斷他們和大宋的聯系,就是必然措施!
“師父果然厲害,弟子佩服!”
王寧安呵呵一笑,“陛下,臣也是尋思了許久,才下的決心……好在把西夏拿下了,有了安置豪強的地方,要不然就真的要舉屠刀殺認了,不過這樣也差不多了,斷人財路,驅逐離鄉,還不一定怎麼罵呢!反正這麼多年,也都習慣了,要是沒人罵我,全都是誇獎我的話,一定是臣做錯了!”
趙曙聽完,哈哈大笑,可笑中也帶著苦澀。
師父辛苦了十幾年,從父皇到自己,師父承受了太多的壓力和責難。朝中上下,能幫著師父的人不多,相反扯後腿的一大幫。
另外就連宮裡也是如此。
“師父,前兩天母後把我叫去了。”
王寧安眉頭一挑,沒有多說什麼,以曹太後的作風,這時候不可能不說兩句,不過趙曙已經當了兩年皇帝了,早不是那個小孩子,他會應付的。
“母後提到世家豪門,力量非小,遷居他們,會招來反叛,到時候,天下大亂,不可收拾……”
“那陛下又是怎麼說的?”
趙曙呲著牙一笑,“我告訴母後,老百姓再不照顧,民力凋敝,無以為生,也要造反的,寧可讓世家反了,也不要讓百姓反了!”
王寧安笑著點頭,“陛下,自古以來,最難處的就是天家,陛下能把得住就好,也不要總是這麼硬頂。”
趙曙撓了撓頭,“師父,母後為什麼總是站在世家的那邊說話啊?”
“陛下睿智,太後出身將門,就是世家中人,我大宋立國一百年,多少家族,榮華富貴,綿延傳承,高高在上,早就忘了民間疾苦了。”
王寧安笑道:“這一次遷居世家,無關對錯,不過是利益調整,讓世家大族把手裡的資源釋放出來而已。”
趙曙用心聽著,很多人喜歡講是非多措,但是太多事情,是沒法用是非來解決的,比如世家子弟就會說我們也不偷不搶,靠著老祖宗留下來的田産,靠著別人自願投獻,憑什麼動我們的利益!
可窮苦的佃農更會說,我們生下來就替你們耕田,一代又一代,辛辛苦苦種點莊稼,都要拿來孝敬你們,難道說這世上就有天生的奴隸嗎?
“陛下,容臣說句不客氣的話,為君,為宰執,寧可偏向下層,也不要偏向上層,否則後果不堪設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