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點了點頭,對著她微微拱手,轉頭大步離開。
“哦~”小皇帝張圓了嘴巴,好奇地看著那人離開,像是見到什麼了不得的生物一樣。
“傻子。”瑤光嫌棄他這副傻樣子,卻還是疼愛地親了一口他的大腦門。
接下來的幾日,瑤光不停地接見大臣,從兵力的估算再到糧食的估算,再深入瞭解了一番新上任的突厥王,心底始終下定不了決心。從感情上,這仗該打,突厥王竟敢擄走大魏的百姓,這簡直是不可調和的矛盾點。可從實際情況來看,兵力足,糧草不足,宣王不願出兵,主帥有待商榷。
深夜了,瑤光還坐在案桌前揉太陽穴,眼前有些昏花。
她一直在思考一個問題,朱照業為何不同意出兵?以他的領兵作戰的能力,縱然會有些辛苦,但得勝不是難事。可她又在反問自己,為何一碰到難事就要依靠他,難道她手中已無可用之人了嗎?
她閉上眼,整個人被撕扯成兩半。無端地,她開始産生了自我厭惡的情緒。
“娘娘,平陽將軍在外面求見。”高內抱著手走進來通稟。
瑤光睜眼,一時適應不了這光線:“五兄,他今日當值嗎?”
“興許是。”
“他又何要事?罷了,讓他近來說吧。”
秦平陽因之前救駕有功,早已升做禁軍副統領,可謂是年輕有為。因著避嫌,他嫌少出現在瑤光的周圍,今日倒主動請見,實在意外。
他身著一身禁軍盔甲進殿,利落地給瑤光見了一個禮,然後道:“臣無狀,想請太後娘娘下旨讓宮裡的太醫去一趟秦府。”
“怎麼?家裡有人生病了嗎?”瑤光皺眉。
“大伯孃病痛數日,多方尋找良醫未果,今夜又嘔吐昏迷了起來,府裡派人來給我傳口信,想請娘娘開恩,讓許院判走一趟。”秦平陽眉眼夾著擔憂,但臉上還是一派沉穩的,想是歷練了這些日子的結果。
“自然可以。”瑤光抬了抬下巴,高公公立馬就讓人請去了,瑤光責怪平陽道,“大伯孃生病了你怎麼不早些告訴我,若是有什麼三長兩短,你讓我如何安生度日?”
“娘娘身上的擔子重,家裡人都不想用這等小事來讓娘娘費心,想著宮外的大夫也能看。”秦平陽解釋道。自先帝崩逝後,她所做的一切秦家人看在眼裡,他們並未因為家裡出了一位位高權重的太後而飄飄然,反而比原先更謹慎了起來,生怕給瑤光惹禍,讓她在百官面前難做。
瑤光鼻子一酸:“大伯孃的事怎麼是小事,咱們兄妹都是她看著長大的,她若是有什麼不測,你真是要讓我慪死啊!”
平陽抬頭看向妹妹,雖如今兄妹二人尊卑有別了,但在她的泣音中依然能讓他看出那個跟在他身後跟他說說笑笑的丫頭的模樣。
“太後勿要擔心,大伯孃的病雖有些棘手,但總歸是沒有性命之憂的。”
“你趕緊回去看著去,今日就不要值夜了。”瑤光抽出手絹沾了沾眼角。
“家裡兄長們都在,不差我一個,值夜乃是職責所在,平陽不會擅離職守的。”說完,他雙手一拱,“多謝太後恩典,若無要事臣便退下了。”
他大步離開,身姿可見魁梧。
瑤光還記得他將自己扛在肩上的模樣,那時候他的肩膀還很瘦弱,搖搖晃晃地載著她,真是使出了吃奶的勁兒。
“妹妹,抓穩了啊!”
耳畔,似乎還有他咬著牙流著汗水的聲音。
如今時過境遷,兄妹倆早已不可能重現當日的情景,連說一句話都要再三斟酌,唯恐讓別人聽了誤會去。
這便是嫁入帝王家的悲哀吧。她淺笑低頭,撫平奏摺,長夜漫漫,能無怨無悔地一聲不吭地陪著她的,也只有這些不言不語的奏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