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許兩地原本就緊緊相鄰, 沒有多少路程。吳攸等人在薛林明裡暗裡的護送下, 很快就順利的到了江沅。
周遠在永州被殺的訊息很快也傳到了南方。一路上, 人們議論紛紛, 然而,沒有一個人為周家的倒黴還有即將到來的徹底覆滅而悲傷。
南方有許多人是從夏地逃過來的饑民、難民。這個訊息意味著, 也許他們能夠重返自己的故土, 尋找到自己的親人,終於不用再客居他鄉了。
周曾殘暴、荒蠻, 如今夏地的西面諸州燃燒著熊熊戰火,和齊地臨接的幾個州雖然還算平靜,但是也早已滿目瘡痍,民不聊生。耕種的時機已經錯過, 大量的良田變成了廢墟。
這些百姓們即使回到北方,面臨的也是早已被搶掠一空的房屋,和寸草不生的土地。吳攸在這些揹著簡單的包裹,往北走的人們的臉上看到的表情十分複雜。其中自然有對於周遠終於得到了他應得的報應的欣喜,但是也有他們對自己未來命運的憂慮。
雖然吳攸的情緒不是特別高漲,但馬車另一邊坐著的薛清文、賀雪齡和吳懷之都開心得很。一方面是由於周遠的罪有應得,另一方面是因為薛清文正在興致勃勃的對賀雪齡和吳懷之講江沅的種種趣事。
薛清文道:“阿齡,你見沒見過外國人?”
賀雪齡雖然就住在江沅附近, 但是出於對賀雪齡的生活能力有著充分的認識, 她的父親很少讓她出門,長期以來第一次出遠門的結果,就是賀雪齡差點被人販子拐走了。
賀雪齡吃驚的搖著頭, 問道:“什麼是外國人?”
薛清文道:“我娘這麼稱呼他們,不過,江沅大部分人不這麼叫。你要是看見了,一眼就能認出來。比如他們長得很怪,和咱們都不一樣。”
薛清文接著說道:“尤其是外國的女子,金發綠眸,哦,對了,待我們到了,我請你們去那‘胡姬酒家’喝酒。有詩說——‘胡姬春酒店,弦管夜鏘鏘。紅毾鋪新月,貂裘坐薄霜。’江沅的酒家熱鬧得很呢!” 他扯過一塊罩著車窗的薄紗,往自己臉上一蒙,對賀雪齡和吳懷之比劃了一番,把兩人逗的大笑,吳攸也忍不住笑了出來。
吳攸也有些好奇,問道:“周曾那時在江沅燒殺搶掠了一番,這些外國人都還在麼?”
薛清文搖頭道:“這我就不知了。應該總還有留下來的吧。”
賀雪齡聽到興頭上,又催著薛清文道:“薛哥哥,江沅還有什麼好玩的?有沒有好吃的?”
薛清文得意的把扇子一收,道:“嗬,要說吃的,哪裡能比得上江沅呢?我方才說的那首詩,下一句便是:‘玉盤初鱠鯉,金鼎正烹羊。’這‘鱠鯉’啊,就是魚膾,我娘說了,這叫‘刺身’,她來的地方,也有這個。”
說到這裡,他懊惱的拍了拍頭,道:“哎呀,現在過了春天,咱們吃不著‘酪櫻桃’了!”
賀雪齡和吳懷之滿臉期待,一起問道:“那又是什麼?”
薛清文道:“就是新鮮摘下來的櫻桃,澆上甜絲絲的蔗漿,再淋些乳酪,那是甜中帶鮮,鮮中帶甜。還不能用普通的盤子,得用琉璃盞盛著,乳酪要濃的,蔗漿要冰的,一口下去,回味無窮啊。”
賀雪齡瞪大了眼睛,問道:“有什麼好吃的點心麼?”
薛清文一聽“點心”二字,道:“這個你問我,算是問對人了。江沅最好的‘糕坊’,那老闆從前和我是很相熟的,什麼水晶龍鳳糕、滿天星粉團、還有花摺扇鵝糕,待我們一到那裡,我就帶你們去吃。”
賀雪齡激動極了,就連平時不怎麼貪吃的吳懷之,都快流口水了。
薛清文很快就得到了兌現承諾的機會,晌午過後,他們一行人滿懷希望的,進入了曾經聞名天下的古都——江沅。
終於回到了這個地方,吳攸的心情是激動的。不過,眼前的街景卻十分陌生。從前她只住在宮中,出宮,那是從來也沒有過的。而在被周曾押走的時候,所有的人都擠在狹窄擁擠的馬車裡,誰也沒有心情撩開簾子看看外面的狀況。
而現在,耳邊不再是慌亂呼喊的逃跑聲和馬蹄聲,而是熱鬧的叫賣聲,街上的人們也恢複了休閑愉悅的神態,彷彿一年前那一切都不曾發生一樣。
可是吳攸知道,那一切真真正正的發生了。她的命運,和許多其他人的命運,就這樣從此改變了。
薛清文和整日拘在宮中的吳攸不一樣,他身份特殊,從小既可以入宮,又可以偷跑出來玩,他那位穿越來的娘親對此也不加管制,因此,他對江沅裡吃喝玩樂的去處,可謂是如數家珍。
他帶著眾人來到了江沅最為繁華的東市,這裡酒肆林立,各個銀題彩幟,只等賓客上座。薛清文將他們領到了據說是東市最富盛名的酒樓——歸林居。
那酒樓裡的人見薛清文長得俊秀風流,無不側目,幾人不敢坐在廳裡,便要了一間僻靜的上房坐了,薛清文洋洋灑灑,點了許多東西,對他們道:“雖然一年不曾來了,卻還是從前的樣子,我點的都是這裡最聞名的酒菜,你們盡管吃便是。”
又對賀雪齡道:“待會帶你去吃點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