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攸往前一看, 趙揚正坐在一旁的田埂上, 往自己這邊看著。吳攸只得迎著他的目光, 走了過去。
她來到趙揚面前, 看著那滿地的泥濘,打算就這麼站著算了, 誰知, 趙揚一抬手解下了身上那永州兵士的鎧甲,往自己旁邊一鋪, 道:“坐罷。”
吳攸不好推拒,只得挨著趙揚坐了,趙揚那鎧甲雖然堅硬,卻熱得很, 吳攸坐下後,撐在鎧甲上的雙手很快就暖了起來。
趙揚似乎在思索著什麼,他坐了一會兒,緩緩抬起手來,將懷中那封好的藍色的信箋再次掏了出來。
吳攸看了那東西就心驚肉跳,誰知,出人意料的,趙揚竟然把手一伸, 將這紙遞到了吳攸面前。
吳攸碰著那紙, 卻似乎被燙了一下似的,手指一抖,那紙袋落進了一灘泥水裡。
吳攸著急的伸手去撿, 趙揚卻在旁邊笑了一聲,道:“怎麼,你不希望這信被毀掉麼?”
吳攸這時候已經把那紙袋撈了上來,擦了擦,對趙揚道:“想必大將軍手下的人得到這些資訊,也是費了些力氣,別人的勞動成果,哪忍心讓它陷入泥淖?”
趙揚的喉嚨似乎有些腫脹,他長長的舒了口氣,發出的卻好像是一聲嘶啞的嘆息。只聽他道:“吳攸,你說你對我從無二心,我並不曾懷疑過。”
說罷,他拍拍手上的土,站起身來,繼續道:“即如此,我又何必要知道你的來歷呢?”
吳攸仍然愣愣的坐在趙揚的鎧甲上。手中沾了泥水,沒有多少重量的那幾張紙,卻好像壓在她的心裡,讓她動彈不得。
在她的心目中,趙揚可以恩威並施,可以讓她配合演戲,也可以把她關進屋裡。他一聲令下,自己就得跟他來永州送死——吳攸發現自己潛意識裡一直覺得,即使是在田莊的湖畔發生過的事,也不過是她配合趙揚演的另一場戲罷了——她不是不想相信,她是真的不能相信,像趙揚這樣一個可以翻手為雲,覆手為雨,隨時掌握著自己生殺大權的人說過的任何話,和作出的任何的承諾。
她一直覺得,直到有一天,當她和趙揚再也沒有了任何可能的利益瓜葛,或者是需要和被需要的關系的時候,他們之間,才能進一步討論這個信任和不信任的問題。
這個問題有些複雜,她決定不再想下去。況且,她一抬頭就發現自己的視野不太對勁,趙揚在自己的眼前搖晃了起來。
然而她很快就意識到了,這並不是自己的問題。
正當侍衛們圍上來的時候,那名在後面放哨的衛兵也急匆匆的向這邊跑來,他面色十分沉重的對被眾人扶住的趙揚道:“大將軍,後面大隊兵馬,打著周曾的大旗,追上來了!”
吳攸舉目一望,雖然沒有煙塵,但是似乎已經能聽到陣陣馬蹄之聲。她剛落下一會兒的心馬上又沉了下去。按理說周曾不應該這時候來追殺趙揚的殘部,除非林安建發覺趙揚沒死,又說服了周曾趙揚已經被自己惹怒,還不如斬草除根。
趙揚現在無法騎馬,況且,即使騎上馬,也有被周曾的人追上的危險。她思量之間,有人提議道:“不如到前面莊子裡,避一避。”
趙揚道:“不成,他們想必是沿著這馬蹄痕跡追趕,到這裡忽然斷了,他們怎會罷休?”
吳攸點點頭,道:“大將軍說的對……”
她站起身來,看了一圈目前剩下的人,對趙揚道:“傷勢不重的,快些騎上馬,繼續上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