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攸回到自己屋裡, 拿著那匕首, 不想放下, 卻又不敢多看, 只是小心的攥在手裡。過了好一會兒,才點上燈, 細細端詳了一番。
她看著那匕首的木質手柄上, 雕的竟是不是這些刀兵上常刻的猛禽兇獸,而是一朵好看的並蒂蓮花。那花紋卻在邊緣處斷開, 彷彿缺了一半。
吳攸心裡砰砰直跳,又從枕頭下翻出先前趙揚給她的那枚玉佩,和這匕首並排放在一處,看了半晌, 把這兩樣東西都塞回枕頭底下去了。
她雖然沒談過戀愛,但她並非真的是十四五歲的懵懂無知的少女,她還得感謝自己的那一個噴嚏,來得實在是太及時了。
她仍然不是特別明白,自己為什麼會配合趙揚演戲;為什麼平生第一次被人用刀架在脖子上卻沒有求饒;她也納悶自己為什麼如此不畏勞苦,四處奔走去徵收賦稅;今夜又冒著這麼大的風險,為趙揚鋪平齊、夏兩地交好的這一段路。
但是,她隱隱約約的意識到, 事情的發展已經超出了她的控制。
她自然也感覺到了趙揚表現出來的種種好意, 但是這不能讓她改變她的立場——她不想跟任何人,有任何感情上的糾葛——在她看來,愛情是一件太虛無飄渺的東西, 人生之中最痛苦的痛苦,十有八九都源自於此。
況且,她和趙揚不是在街上偶然相遇,毫無瓜葛的兩個人——趙揚有很多理由想讓她留下來,他或許是蓄謀已久,又或許是臨時起意,又或許……趙玉說的也並非全是胡編亂造,或許,她真的聽到了些什麼。
吳攸知道,和大部分在亂世中脫穎而出的男子一樣,趙揚冷靜、堅定、目標明確,他面對著趙玉這樣的絕世美女都能忍住不去染指,他……盡管知道可能會發生什麼,還是默許了自己今天晚上計劃的執行。
他總是說讓自己留下來,可是他沒有說過,自己也沒有勇氣問過,他讓自己留在這無親無故的地方的任何理由。
吳攸恨不能現在就打包袱走人,但是想到自己一沒財力,二沒體力,為了這些亂七八糟的想法,再讓自己陷入困境,這太不理智。
但是吳攸想,一旦有了一點盤纏,她就得上路。
趙揚大概很快就會把自己忘了吧,那樣再好也不過了。她慢慢的閉上了眼睛。
在她快要睡著的時候,腦海中趙揚英俊的容貌漸漸模糊,取而代之的,是謝瑾時那張清雅出塵的臉。
一瞬間,吳攸想起了謝瑾時把慕攸歌推進火裡的時候顫抖的雙手,還有他今晚在自己背後那一聲悠長低沉的嘆息,但是很快吳攸就聽見了他離開的腳步……伴隨著慕攸歌再一次心碎的聲音。
吳攸很明白自己當時把謝瑾時叫住,是一件極其不理智的行為。可是,人活一口氣,她真的想當面質問一次謝瑾時,他和慕攸歌相識相知,相互扶持安慰走過的那一段艱難的路,在他心裡完全都沒有一點分量嗎?!
謝瑾時慌亂的樣子在吳攸眼前閃過,還有他那欲言又止的神態,躲躲閃閃的目光,吳攸一時憤怒,一時悽楚,攪得她睡意全無,一骨碌從床上爬了起來。
吳攸盤腿坐在床上,默默的想,慕攸歌就像她一樣,在無人問津的地方努力地成長著。她有自己的快樂,自己的夢,自己的抱負和希望。
她不想被人打擾,卻也渴望著走出自己的世界。她本來以為自己找到了一座通往外面的橋梁,想不到這卻是一條不歸路。
慕攸歌的心靈是那麼的純潔幹淨。她的感情應該被一個更好的人來珍惜,她的生活應該有一個更好的人來分享——可是她,卻再也沒有了這樣的機會。
吳攸低聲道:“攸歌,我知道……你……你很傷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