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幾頁,密密麻麻,都是用阿拉伯數字列的從歷州到江沅,一路上可能的開銷。趙玉看明白了,她想,這些東西旁人是看不懂的,很容易被當成邪術巫術對待。只不過,就憑這幾頁紙,把吳攸趕出去的可能性,還是不大。
他又往後翻去,後面記的,是吳攸每日給趙揚講的故事,還有些標標註注,趙玉懶得再看,翻到最後,她卻眼前一亮,停了下來——原來這是一副趙揚肖像的漫畫,只不過,是把趙揚的臉按在了一隻鼓著翅膀的公雞身上,趙揚的頭上還有一從雞冠子,兩支細細的腳被拉的老長,一左一右叉著,趾高氣昂的樣子。
趙玉的心情有些激動,想到,吳攸果真是個傻瓜,這麼容易就讓自己抓到了把柄。
她原本還在琢磨著該怎麼避開侍女,給這本子裡添些不利於吳攸的東西,但現在看起來,連這一步都省了。
趙玉將本子的那一頁伸到侍女面前,道:“你瞧,此人膽大包天,竟然詛咒大將軍變成一隻公雞!”
那侍女接過來,皺著眉頭,瞧了半晌,方道:“這……這是畫的甚麼?門神似的……不對……這不像是個人……”
趙玉著急的想,這明明就是畫的趙揚,你怎麼會看不出來?不過她忽然間意識到,漫畫這種形式,對於古代人來說,可能有點太陌生了。
這不是個問題。趙玉把本子又拿回手中,對她道:“我且問你,你從前可曾見過這樣的畫?”
那侍女搖頭道:“不曾。”
趙玉道:“難道你不覺得,此人所寫所畫,十分可疑?我且告訴你,這正是西南盛行的一種極惡毒的法子,你將這本子交到大將軍手中,就對他這樣說……”
吳攸遠在常州,如何能料到,自己的本子已經落到了趙玉手中?她眼下正帶著眾人在府衙中忙碌,直到半夜,方才將劉刺史留下的這筆爛賬清查完畢。
她吩咐那常州的官員,命他們盡快將府庫裡多收的糧食還給百姓,以免誤了春耕,又命人去劉刺史家中查抄財産。所得珍奇財寶,不計其數。吳攸差人將那些財物一一封了,又挑了兩個兵士回歷州稟報趙揚,叫他差軍士前來押送。
吳攸原本打算第二天快些趕往臨近的朔州,然而一覺睡醒之後,剛坐起身,就感到一陣頭重腳輕。她只得捂著腦袋,慢慢的躺了回去。
這次才出來三天,不過是路上趕的急了一些,她就累的渾身像要散架一樣。
這還都是有車有馬,有人伺候的情況下。如果她打算孤身一人,離開趙揚的大將軍府,靠她目前的體質,估計根本就走不了太遠。
當然,她也可以僱人,也可以僱車僱馬,但是目前這個混亂的世道中,這些都不可靠,她還是要好好提高自己的身體素質,以備不時之需。
她喘了半天氣,終於從床上爬起來了。只不過,一想到還要趕路,她又有些頭疼,問道:“朔州離這裡多遠?”
一名隨從答道:“出了常州,就到了,大概一日左右。”
吳攸嘆了口氣,道:“走……啟程……去朔州罷。”
和常州一比,朔州百姓的生活似乎安定富足的多,村落裡炊煙陣陣,孩子們在田埂上跑來跑去,讓人一看,心裡就暖融融的。
然而,從徐先生給吳攸的記錄來看,朔州是個不折不扣的欠稅大戶。去年無論是夏稅還是秋稅,朔州一文錢都沒交過。
因此,見到朔州的田刺史的時候,吳攸已經做好了打一場硬仗的準備。
這位田刺史長得幹巴巴的,滿面風霜,讓人懷疑他上一刻還在種地,下一刻套了一身官服,就來見吳攸了。
在吳攸到來之前,趙揚已經來騷擾過田刺史兩次,因此這次田刺史看見吳攸的時候,格外沒有好氣。
他瞪著眼,打量著臉色蒼白,晃晃蕩蕩的吳攸,“哼”一聲道:“趙大將軍手下,已經無人可使了麼,竟派個不到弱冠的少年前來徵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