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過了多久，他眼前驀然一亮，一個巨大的星域出現在前方，浩然之氣瀰漫星空，在那星域無窮深處，他看到兩道身影。
一白一青。
距離太過遙遠，韓石看不清兩人的面容，只能看到，兩人憑空而立，兩人之間，有數十顆黑白棋子，靜靜地飄浮在虛空之中，構成了一局棋。
只見青衣人沉默許久，伸手一召，一顆黑子憑空出現在手中，被他一點之下，飛落棋局之中，韓石雙眼驀然間一亮，隨即露出震驚之色，那青衣人落下的黑子，遠遠看去，一切如常。
但隨著距離漸漸靠近，他看到，那黑子，並非棋子，而是一顆星，一顆巨大的黑色星球！
白衣人卻是不假思索，一點之下，一顆棋子劃過一道白色的流光，重重地轟擊在那虛空中的棋盤上。
這一幕，化作一道無與倫比的心神衝擊，落在韓石的眼中，讓他堅毅沉穩的心態，也有了抑制不住的跡象，他原以為，那以山為子的巨大棋盤，已是神乎其跡，此時此刻，方知自己仍是井底之蛙，他眼前這棋局。
以域為枰，以星為子。
韓石收斂心神，朝著那棋枰上看去，寥寥數十顆棋子，卻恍若編織出一張看不見的大網，殺機瀰漫整個星域。
白衣人的棋境，翩若游龍，犀利之中，又有春風化雨之潤物細無聲。
青衣人卻安穩如大地，無論白衣人攻勢如潮，始終不為所動，落子中帶著守愚之意。
但這一切，落在韓石的眼中，卻是另一種景象，白衣人的棋境，其實卻是青衣人的內在，那游龍與春雨，只不過是白衣人的表象，此人真實的內在，卻是青衣人所表象出的守愚之意。
而那青衣人，恰與白衣人完全相反，以守愚的表象，掩蓋了游龍與春雨的意境。
這棋局除了弘大無垠之外，而其中出現的意境，也讓他感到，此局，必是一番龍爭虎鬥。
青衣人每落下一子，便要凝神思索許久，而那白衣人幾乎是不假思索，信手而應，之後，便是青衣人更加長久的沉默，對此，白衣人也不以為忤，隨手摸出一個酒壺，不時喝上一口酒，等待這青衣人的落子。
這棋局的進行，韓石早已瞭然於胸，只是他所知的下一步，在那涼亭中的棋枰上落下，與這白青二人在這星空中落下，雖是同一個位置，但在落子的瞬間，所蘊含的意境，卻是天差地別，甚至有了完全不同的含意。
韓石從沒有想過，一局棋，可以這樣來下，同樣的一步棋，他來下，與別人來下，便完全不同，而且，他在那涼亭之中，所看的，已是棋局的終了，眼下，卻只是進行到一半而已。
他知其形，卻難知其意。
韓石所在的位置，距離那棋局所在，極為遙遠，如此才能看得清楚，那棋局的進行，他不知道那白青二人是否注意到他的存在，料想起來，這二人既有如此神通，又怎會不知，只是不在意罷了。
每一子的落下，都會帶給韓石無與倫比的震撼，彷彿看到了新的世界，那是一種思想上的交鋒，遠比任何語言都要銳利無數倍。
他的神魂再度有了震盪的痕跡，只是這一次，並未出現破碎。
不知過了多久，隨著青衣人落下最後一顆黑子，白衣人始終如飛的落子，終於有了停頓。
他沉默了許久，抬頭看著青衣人，說道：“你懂了麼？”
青衣人搖了搖頭，許久後，又點了點頭，說道：“懂便是不懂，不懂便是懂，現在的懂與不懂，又有何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