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荷國恩,位兼將相,既不能死於軍陣,何顏以見舊主!更受命圖之,所不忍也。”
皇甫衝與從人皆泣不成聲,一個從人勸道:“某隨郎君十年,不忍見郎君如此,今夜值守者乃是軍中舊將,不如我等趁此機會,護送郎君離去。”
皇甫遇深知,他這一走,留在契丹軍中的兒子和杜知敏等人,就可能被契丹人殺死。
但此刻,他也顧不得了,因為他決定,要把杜重威已經無恥投靠契丹人的訊息,告訴朝廷。
於是當日傍晚,皇甫遇帶皇甫衝與從人數名,趁夜離開軍營南下。
兩日後,皇甫遇與眾人走到趙州以南平棘縣城外,此時天降大雪,道路泥濘,眾人又累又餓,幾乎行不得路。
皇甫遇的情況則更加糟糕,他七八日不曾多少飲食,還狂飲烈酒求醉,原本雄壯身軀,已經徹底句僂了下去。
此時他已經連騎馬都不行了,是皇甫衝買了一輛驢車,拉著他往南。
皇甫遇仰面朝天,乾冷的雪花,飄到他臉上,皇甫遇都沒多少感覺了。
他忽然想到,就算是冒死通知了朝廷,但朝廷已無兵可用,路上反而可能會害了身邊侄子皇甫沖和忠心從人的性命。
他長嘆一聲,叫停了皇甫衝,然後勉強坐了起來。
“我已信宿不食,疾甚矣,主辱臣死,無復南行。”
皇甫衝聽出了皇甫遇口中的決死之意,趕緊勸說。
“就算不南行,我們也可尋一地暫住,留待有用之身,以圖將來。”
皇甫遇慘笑一聲,“還有將來嗎?”
皇甫衝把牙一咬,對著皇甫衝說道:“河西涼王,乃是大朝忠義之後,關中平亂之時,仁義之名播於四方,今又出糧百萬石賑濟災民,實乃天命之主,日後能北逐契丹,興復中原者,必是涼王殿下。”
皇甫遇恍然長嘆,“數月之前,你欲往河西去,看來是認準涼王了。”
皇甫衝點了點頭,“侄遍數天下之君,無論天子還是國王,唯有涼王,是真人主也!”
皇甫遇臉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如此甚好,某去之後,爾等可往河西,輔左涼王,北逐胡虜,為某報仇。”
皇甫衝聞言大哭,他抓著皇甫遇的手腕哭道:“伯父乃是天下有數的忠勇之臣,若能輔左涼王,何愁大事不成?”
皇甫遇搖了搖頭,“我乃晉臣,天子待我甚厚,安忍見國家傾覆,君上受辱?”
說完,見皇甫衝還要勸,皇甫遇厲聲大喝,“休要壞我忠臣名節!”
說完,這位後晉最為悍勇的忠臣,從懷中掏出準備已久的短刀,勐地插入脖頸,自殺身亡。
皇甫衝等大哭,收攬皇甫遇屍體後,徑直往西,投奔張昭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