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李氏見證了父親張議潮英雄般的崛起,也見證了堂兄張淮深二度收復涼州的輝煌。
更見證了庶牛作孽,張淮深被索勳等謀殺,以及親弟弟張淮鼎上位。
等到張淮鼎病亡,索勳篡奪了張家大權,又是他張李氏帶著四個兒子,將索勳拉下了歸義軍節度使的位置,並扶持年幼的侄子張承奉,重新奪回了張家的節度使大位。
時兄亡弟喪,社稷傾淪,假手託孤,幾辛勤於苟免。所賴太保神靈,奪恩剿斃,重光嗣子。
這應該就是張李氏一生的高光時刻,是她從索勳手中,奪回了張家的家業。
只不過後來,張李氏也沒逃脫權力慾望的掌控,她與諸子分掌各州,驕橫一時,在最風光的時候,被張承奉藉助沙州大族的支援推翻。
張李氏四子沒了三個,但張李氏自己,卻在這場政變中儲存了下來。
而在這之後,他又見證了張承奉自號白衣天子,然後被回鶻人打落到了塵埃中。
現在,她又是看見了張昭的崛起,並將歸義軍再次帶到了一個張議潮,也無法企及的高度。
可以說,這個女人的一生,異常的豐富又精彩,她就是整個歸義軍的活化石,活生生的見證歸義軍這西北孤忠的興盛衰微再興盛。
也許是聽見了張昭的呼喚,已經虛弱得快說不出話的張李氏睜開了眼睛,迴光返照的她,抓著張昭的手,含湖不清的說出了。
“我好歡喜!我好恨!”
這兩句話雖然有些沒頭沒尾,但張昭明白她是什麼意思,張李氏歡喜的是,見到了張昭帶領歸義軍再次壯大。
恨的都是昔日被權力矇蔽了眼睛,導致四個兒子中的三個,以及十幾個孫子全部慘死。
張昭輕輕拍了拍他的手,“十四姑祖母,且不要多想,那些都過去了,我們張家不會再自相殘殺。”
張李氏欣慰的點了點頭,“二郎,原諒他們吧,不要自相殘殺,你說的。”
張昭稍微一愣,輕輕點了點頭,別說這是張李氏的遺願,就是本來張昭也沒準備殺什麼人。
“那就好!”張李氏滿臉的欣慰,突然她的手抬了抬,眼睛直愣愣的望著上方的天空,連眼珠子定住不動了。
“耶耶!耶耶!是你來接我了嗎?你來接我了!你沒有怪我!”
一剎那間,欣慰的,孩童看見父親般孺慕的笑容,綻放在了形如枯藁的張李氏臉上。
她得到了最後的滿足,她看見了她最愛的父親,來接她了。
奇蹟般,張李氏的手抬得老高,可勐然間又落了下去。
張昭淚水奪眶而出,身後也哭聲大震。
這一個,親眼見證歸義軍崛起自相殘殺衰落然後又崛起的女人,張義潮唯一在世的子嗣,離開了人間。
屬於老一代歸義軍的時代,彷佛就在此刻結束了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