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張昭得到資訊趕到的時候,他的後營聚集了不得有三四千百姓。
這些百姓少有衣裳完整者,雖然不是面有菜色,但看起來都受了些劫難,其中許多人都帶著孝,顯然家中有親人因兵災逝去。
“興平、咸陽兩縣父老,前來慰勞天兵,請天兵為我等報仇啊!”
“官人!賊兵殺我父兄,擄走我妹,請官人打殺了那些賊寇!”
“哪位是張司空?某粗通文墨,願入軍中為書記,只求殺賊啊!”
看到張昭來了,興平、咸陽兩縣來的百姓嘩啦啦的跪下,只哭的呼天搶地。
他們舉著裝有面餅的簸箕和裝著漿水的陶甕,富裕些的就拿著一小籃子雞蛋或者抓著兩隻雞。
那個哭喊著賊兵殺了他父兄的小子,全身只剩下了一件破褲子,手裡卻也提著用柳枝串好的小魚兩條。
張昭趕緊從馬上翻身下來,將最前面的幾個老者扶起來,隨後對著後面伸手虛扶。
“諸位鄉鄰都起來吧!某張二郎也是長安人呢,曾祖河西張太保之墳塋,就在咸陽!”
說著,張昭非常自責的嘆息了幾聲,“只恨來的太晚,未能護得鄉鄰們周全,此乃某之罪也,不過諸鄉鄰放心,我歸義兒郎,定要讓亂軍血債血償!”
張昭說自己是長安人,也沒什麼毛病,張義潮入朝後,在長安安享晚年。
百年之後,沒有選擇回敦煌安葬,也沒有去南陽老家,而是直接安葬在了咸陽,他也確實能算半個長安人。
來的鄉老聽到張昭這麼說,頓時淚如雨下,老鄉見老鄉兩眼淚汪汪,後世都是如此,更別說這個時代,鄉黨可是最鐵的關係。
“還是得我關中人照拂鄉老,我等本該湊齊大軍所需,惜乎賊兵過境,實在拿不出多少東西了,些許粗餅漿水,還請司空笑納!”
說著離張昭最近的鄉老忽而以手掩面,“真是羞煞人也!”
鄉老說完,數千鄉民就在這片山坡上舉起了手中的食物,此起彼伏的都是請司空收下的喊聲。
他們能來這裡勞軍,不單是因為張昭與長安有一份香火情,更因為前段時間,歸義軍襲擊叛軍徵糧隊的時候,解救了數以千計的本地男女,送還了上千石的糧食以及一些財物。
歸義軍的這個做派,比起亂軍,不知道好了多少倍,是以這些鄉民才覺得歸義軍能相信,能依靠,才會選擇來勞軍。
韓七娘子眼睛閃閃發亮,她看著山坡下無數跟她一樣身份的鄉民,心裡自然的流露出了‘簞食壺漿以迎王師’這八個字。
閻晉、白從信、慕容信長等人都跟在張昭身後,一個個臉上散發著由內而外自然顯露的驕傲。
周圍的歸義軍士兵,哪怕是被徵召來的党項人,都一副與有榮焉的神情。
於情於理,張昭應該收下這些粗餅和漿水,但他實在收不下手。
興平、咸陽兩縣被亂軍來回劫掠,很多人一貧如洗,恐怕除了手裡的一點粗餅以外,家無餘物了。
但他要說不收,無疑要傷了這些人的心,會認為張昭是看不起他們。
思考了一會,張昭再次走上前去,“各位鄉鄰,軍糧,某這裡暫時不缺,但缺煮飯的柴火、也還缺一些藥物,傷員也少人照料,是以吃食就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