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寬闊的背暗在陰影處,藍容行低著頭,蘭景顏看不見他的表情,卻下意識覺得他沒有任何表情。
“藍容行,畫上的姑娘。”蘭景顏手指蜷縮著,聲音打著顫,像是鼓了極大的勇氣,她頓了好久才把話說完:“你喜歡的人,是她嗎?”
藍容行把畫紙和信攬在懷裡,拍拍上面的灰塵,像是捧著什麼至寶,幹脆利落地回答她:“是。”
蘭景顏看著他的眼睛。
那雙眼睛黑得純粹,迎著光的時候,就像是黑曜石一般,深邃奪目。
這麼漂亮的眼睛,是不會說謊的。
蘭景顏鼻尖酸得徹底,眼淚在眼眶裡打著轉卻遲遲不肯落下來,和它的主人一樣倔強。
沈蓓。
當今女帝的名字。
京都來的夫子。
不屬於落江的人。
這些資訊串起來能是一個怎樣的故事,蘭景顏不需要去過多的思量。她無意間窺見了藍容行的秘密,終於明白了為什麼她一直覺得自己和藍容行離得很遠。
為什麼藍容行會來落江。
為什麼藍容行這樣安靜的人,會偏愛桑落酒那樣醇香的酒。
為什麼藍容行總是把她推得很遠,總是孤身一人。
為什麼初見時,那個伸手接雨的男人看起來那麼的傷心。
這一幅幅畫和一封封信,拼湊出了一個完整的藍容行,回答了她所有的為什麼。
可是她居然不覺得生氣。
蘭景顏不怕藍容行不喜歡自己,只怕他在今後的千千萬萬個歲月裡,都決定要孤身一人。
所以她要問——
“你有沒有過一瞬間。哪怕是一瞬間。”臉上滾燙的溫度太明顯,蘭景顏忍住哽咽,斷斷續續地說:“覺得我也不錯。”
古舊的鐘聲響起,一聲又一聲,蘭景顏是很愛聽這鐘聲的,因為這意味著學堂散學,她可以去找藍容行了。
可是如今,這鐘聲在她聽來每一聲都像是淩遲。
藍容行走到書桌旁,把畫放回了原處,他的手指摩挲著畫中人的臉,閉上眼,很輕很輕地嘆了一口氣。
“蘭姑娘,我絕非良配。”
蘭景顏手指緊緊攥著衣裙,勉強揚起了一個笑容,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歡快點:“那就算啦。”
“不喜歡我,那就算啦。”她好像個沒事的人一樣,語氣裡還沾著淡淡的無可奈何:“我還挺喜歡自己的呢。”
好在藍容行自始至終都沒有轉過身,看不見她的眼淚,也看不見她的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