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聽見歷中行接著說,“我們發論文,總要塵埃落定了,才好跟別人交流。將心比心,我能理解他是怎麼想的。有些事,經不起掛在嘴上說,要做。做出來是什麼樣,才是什麼樣。”
“但他也不刻意瞞著我,電腦放在那裡,我看也就看了,他一點也不介意。只是……”他抓抓頭發,嘆了口氣,“我不知道那個限度在哪裡。姚江跟我講過自己以前研究水稻,可後來我問能不能聊聊你們以前的事,他卻什麼也不願意說……我不清楚哪些事情他願意讓我知道,哪些不願意。因為這,我想過他跟我也許是順水推舟,沒打算長久。”
“不……”
歷中行淡淡地笑一下:“你放心,現在我不這麼想了。他怎麼做,我是看在眼裡的。為了給考古隊行方便,這段時間為了萬彙改設計的事一宿一宿地熬……這都是原本可以不招惹的麻煩。要是還患得患失作天作地,我真該挖個地洞鑽進去。”
“姚淮,說了這麼多,我就是想說,你能不能告訴我,他的雷區在哪裡?是他當年放棄專業研究嗎?還是扶貧期間的事?你不用為難,不用出賣你哥,讓我心裡有個底就行。我有耐心,具體什麼問題,等他覺得時機合適再慢慢告訴我好了。也許我還有哪裡做得不夠好,不夠包容……總之,我不會逼他的。”
他走出了草叢,踏上鋪了水泥的空地,望著近處的工地大門停下來,一隻手的大拇指插進褲兜,四根修長的手指垂搭在外面。
姚淮的回答卻出乎意料。
她說:“對不起啊。”
“中行哥,不是你的問題,你很好很好……我哥遇到你,可真是撞大運,我要替他謝謝你。
“你提到的那些,是他重要的一部分,你們以後要一起走下去,姚江本該跟你說的。可是因為我,他可能永遠不會講。這事,只有我自己說。”
耐鹽堿雜交稻選育成功的那個夏天,她把啤特果的栽培技術帶回了永寧。
一同帶回來的還有另一個私人訊息。
她告訴姚江,自己和衛昌在一起了。
這趟西北之行,他們和鮑家兄弟去甘省學習經驗,衛昌職位最高,卻從不擺領導架子,處處照顧。出發返程那天一大早,他在植滿啤特果的山上等她。山上清涼,白霧彌漫,四下裡什麼都不清晰,她找了好久才找到頭發濕漉漉、外衣軟塌塌的上司。
彷彿雲間,只有他們兩個人。衛昌站在果樹下,看上去,好一個不食人間煙火的青年。
這樣一個青年,和她一起學栽樹、除蟲,拿大喇叭擋在村委大門口,分擔她的責任。從冬到夏,跟她告白。
哪個二十出頭的姑娘捨得拒絕呢。
只有一點,衛昌希望暫時不要公開。他們的上下級關系,加上他的家庭,太容易落人口實。
姚江不反對他們,卻也沒有支援。
姚淮追問他的意見,姚江嘆口氣,又笑了一下,終於表態道:只要你高興,沒有什麼不可以。
姚淮聞言,眼睛笑成了一對月牙兒,很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