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你也不要太傷心,”魔影圍著雁陵轉了一圈,“你將身體給了我們,我們自然不會讓你白白離去。”
在雁陵無暇顧及的角落,密密匝匝的魔氣如絲縷一般裹住了他,從外部穿進他的身體,直到將他的血液都浸透。
“你的阿夜和你不一樣,他是自出生便懷有魔族血脈的人,自然也有魔族的無情與狠戾。”
黑影一句接一句,繼續低語:“雁陵,你為了你的阿夜付出了所有,你的阿夜卻根本沒有選擇你,我們真替你感到不值。”
“所以你是時候看一看從小便擁有魔脈的人在長大後會做出什麼選擇了。”
“你和我們融為一體,將一部分魂魄附入你收留的那位小徒弟的體內,如何?”
“讓他從小便擁有魔脈,讓他經歷一切,讓他在外物與所愛之人之間做出抉擇……”
黑影的低語如同甩不掉的惡蟲,蝕骨鑽心,雁陵的喉頭梗塞,鼻間彌漫著濃重的血腥味,幾乎難以拾回理智。
他支撐不住身體,跪到了地上,膝蓋在石磚路上撞出悶響。
骨頭快要碎裂的痛覺喚回雁陵的一分心智。
“我的恩怨……與雁玄無關,”他緊咬著牙關,從喉嚨中斷斷續續地擠出字眼,“阿夜不是這樣的人,也不會……想看到我成為……玩弄別人性命的混賬……”
僅僅在說話間,雁陵的指緣就因為魔氣的侵蝕而逐漸變成了暗紅的顏色,像被血洗過,又幹涸。
因為和魔族做交易,還經歷了痛徹心扉的事情,雁陵的神智時常混亂。
但是,雖然混亂,卻不至於變成惡人。
以往的每一次,他都能在瘋癲的邊緣停住。
魔影大概也知道這一點,於是沒有給雁陵喘息的空間,嘶吼著用更為洶湧的魔氣佔據雁陵的魂魄。
“近千年了,你口口聲聲喊阿夜,他卻連來找你的念頭都未有過,你還要為了他而活?”它們在雁陵耳旁喧囂,“用雁玄的身體實驗,你就能知道身負魔脈長大的人到底是不是這樣!”
若是時間倒流百年,雁陵的身體沒有破敗到堪比空殼,他或許能控制自己。
可是,他現在只能眼睜睜感受到肉體被魔氣鑽入,意識被耳邊源源不斷的聲響歪曲,就連視線也染上了血色。
雁陵分明知道,這群魔的目的是找尋足夠新鮮的、能夠寄生的身體,其餘的話都是騙人的藉口。
可是幾瞬後,他驀地産生了一個荒謬的想法。
——稚夜從來都不愛他。哪怕有一點感情,稚夜都不該躲著他。
也許,他是該用雁玄的身體,看一看帶著魔脈長大的人會不會對別人産生愛。
反正雁玄是他救下來的,受他擺布也不是不可以。
雁陵一直緊緊扒著磚牆的手倏然松開了。
魔氣像是再也沒了阻礙,瘋狂地湧入他的體內,直到雁陵整個人都變成了一團黑霧。
而後,雁陵搖搖晃晃地站起身,眼底一片血紅。
他沿著來時的路,向小雁玄所在的院內走去。
雁陵在前面走,一道雪白的身影在他身後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