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明急急如喪家之犬,一路奔逃,等到終於看不到追兵之後,才終於頹然跌坐在海鶻的甲板之上,就如同那海鶻的船首像一樣的一動不動。他的腦中,現在還滿是那呼嘯的陶罐和飛馳的弩箭,無數的焰火和黑煙在他腦中盤旋,揮之不去。
他的艦隊半數起火,絕大多數船隻在燃燒。那種可怕的火的濺射使威武豪華的艦船化為燃燒的木柴堆,把人變成活火炬。空中滿是煙塵、箭矢和尖叫。
低矮的雲層染上火焰的顏色,深淺不一的橘紅覆蓋天空。美得詭異,美得可怕,彷彿傳閱中龍之怒火。
熱風掀起織金披風,抽打到滿是煙塵的臉上,但他不想避開。他隱約意識到船上有水手在哭泣,卻無法出聲喝斥。他敗了,敗了個一敗塗地。
張烈和其它幾個倖存的校尉軍官也一起登上了長山號海鶻船,“公子,我們現在還剩下鐵甲海鶻兩艘,走舸一艘,艨艟五艘,遊艇三艘。逃出來的船上共有一千一百弟兄,另外還有五百船員。”
這個數字讓所有的軍官們都臉色灰敗,出來的時候足足三十七艘戰艦,現在只剩下了十一艘。做為主力戰艦的樓船和鬥艦還有海鶻,只剩下了兩艘,其它的都是些輕型小艦。四千餘人出征,此時只剩下了一千餘人。
眾軍官雖然沉默,但每個人心裡都在埋怨著封明奪走了吳遷的指揮權胡亂指揮。如果不是他在遇伏後的無作為。他們絕不會如此的慘。現在想想,要是當時能夠不退而進。一鼓作氣的跟著海賊們搶佔碼頭,然後調過頭來與外面的艦隊決戰,誰勝誰負根本還是兩碼事。
“吳遷呢?”封明一雙眼睛如死魚一樣的呆滯著,茫然的問道。
張烈低沉聲音道:“吳校尉沒有逃出來,有軍士說凌波號起火時,他還在艙中,逃之不及,很有可能已經遇難了。”
“死了好。死了好。”封明低聲的道,眼中突然恢復了一點光彩,他站起身,“這次都是吳遷一意冒進,我與諸位雖然苦勸,奈何他置若罔聞,才致有些大敗。諸位。是如此否?”
諸校尉聽到如此黑白顛倒的話都不由一陣憤怒,不過當著他的面,最後還是默默的點了點頭。
封明滿意的看見諸校尉的表態,手一揮,“加速前進,回烏湖島。”
他現在已經不願意去想那匈燒掉的戰艦。他被他指揮而戰死計程車兵。他想的只是如何把這戰敗的責任推卸給已經死掉的吳遷,這次本來封彰就特意來信讓他們不要擅動,結果他強行出戰,還軟禁了吳遷,本想著要藉此除掉李瓃。立一大功,誰成想到是這樣的結果。這個結果太可怕了。大謝砦雖然戰艦眾多,但一下子丟掉了這麼多,還戰死了這麼多士兵船員,也絕對是剜掉了一大塊肉。就算他是封彰的親侄子,到時也有可能會被憤怒的封彰斬首示眾。
“給我拿點喝的。”封明知道此時眾軍官肯定都在埋怨自己,但他相信,他們知道該如何選擇。如果一起把責任推給吳遷,大家都會好過一些。如若不然,回去後都別想好過。
一名家丁遞上一個杯子,封明接過大口喝了一口立即吐掉,憤怒的一腳踹倒那名家丁,大罵道:“水?我操你孃的水,老子要喝酒,要五糧液!”
進入黃昏的昏暗裡,遠處突然出現一片白點。張烈震驚的瞪著那裡,又近了些,那是一片白帆。
“前方出現艦隊!”拖著長長尾聲的尖利吼叫響起,刺耳發聾。
桅杆上的瞭望手迅速的回報,東南方向出現艦隊,是戰艦。兩艘艨艟,還有十二艘海船改裝的戰船。
“為首的艨艟上打的著一面繡著美人的長幡,後面的一艘打的是一枚金錢幡。他們正在加速,是奔著我們來的。”
張烈大怒:“美人幡和金錢幡,從沒有聽說過的旗號,看樣子是一群海賊。他孃的,真是虎落平原被犬欺,龍游淺灘遭蝦戲。一群海賊,居然也敢趁火打劫,公子,下令出擊吧,讓我們上去把他們撕碎。”
雖然剛剛大敗而逃,但在諸軍官的心中,再不濟他們也都是堂堂官軍。從來都是海賊見到他們望風而逃,什麼時候海賊居然敢趁火打劫,打起他們的主意來了。
問了幾聲沒有回應,諸將這時才發現,封明居然一臉的慘白,而且全身打抖,像是發虐疾一樣的打著擺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