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料定我不會殺你?”見賈詡此刻面色如常,江哲眼中又起了一絲殺意:然而,就算伯父行事有差,若是無有此人為那二賊出謀,伯父又豈會死於非命?
“不不不,”賈詡見此,心中又是一驚,隨即明白江哲還在殺與不殺中猶豫不決,當即拱手一禮,小心翼翼地說道,“敢問司徒,就算取詡之頭顱,尊伯父便能起死回生不曾?”
“嘿,你要說我?”冷笑一聲,江哲將倚天劍插入劍鞘,復坐於位上,口中淡淡說道,“雖不能叫我伯父起死回生,但也可一了我心中夙願……”
“非也非也,”賈詡上前,在江哲面前席地而坐,彎腰替他倒了一杯茶,小心翼翼說道,“司徒若是殺我,僅得我一頭顱,於事無補,倘若司徒留賈詡性命,賈詡自當感激涕零,日後為司徒所用……司徒難道不懷疑麼?為何司徒這邊剛剛出兵,那邊荊州劉表已是得到了訊息,派兵前來?”
不懷疑?不懷疑才有鬼!江哲皺皺眉,接過賈詡遞來的茶盞,淡淡說道,“你到底想說什麼?”
“對於行軍打仗,其實非詡之長處,然而對於一些暗中宵小,賈詡自是有幾分自信,只消司徒留詡之性命,詡當為司徒揪出那人!司徒莫要掉以輕心,依詡之見,恐怕那人慾對司徒不利!”
“……文和,”望著這位被稱為三國第一謀士的賈詡,江哲心中湧出強烈的好奇,詫異問道,“我觀你,好似十分懼死,為何?可是為家中妻小?”
“非也,詡如今瞭然一身,又豈有家室之累?”見江哲如此平和地發問,賈詡自是知自己是僥倖賭對了,恭敬說道,“不如,由詡為司徒講一個故事吧……”
“故事?”端著一隻茶盞,江哲點點頭淡然說道,“好吧,且聽欲說些什麼……你說吧!”
“是!大概在十餘年之前吧,西涼有戶人家,有些田地,總算是可以不為生活所迫……
當時的陛下,也就是如今的靈帝,寵幸宦官外戚,至使天下民不聊生,只為一己之私慾,巧立名目,抽取重稅,他年也就罷了,然而那一年,天下大旱!
不過他處,涼州群寇四起,聚眾為禍,有一日,一群僅數千的賊寇進犯武威郡……
平日耀武揚威的官府中人,此刻卻是一個個成了縮頭烏龜,坐觀武威郡遭受大禍,而我口中所說的那戶人家,卻是正巧在武威城之外……
一百三十六口人,那戶人家中有一幼童,眼前看著那一位位至親死在眼前,而那幼童的母親,卻是至死都在保護自己的兒子,而那幼童的父親,早已與其他成年男子一般,死於賊寇之手……”
“……”張張嘴,江哲啞口無言,他自是想不出,用什麼樣的話來安慰,猶豫半響,舉起茶壺為賈詡倒了一杯。
給了江哲一個感激的眼神,賈詡雙手接過,捧著茶盞茫然地望著其中的茶水,嘆息說道,“賊寇留了那幼童一名,不,應當說是留了與他同樣年紀的所有孩童一命,不是因為那些賊寇良心發現,而是他們需要留些口糧……司徒,明白何為口糧麼?”
“……恩,聽過易子相食的典故……”
“原來如此,那麼想來司徒也該明白詡口中的口糧,是何等的含義,是的,口糧!”說著,賈詡的眼神中爆發出強烈的憎惡,咬牙切齒說道,“就算是大旱之際,豈能如此?端得不為人子,不為人子!”
望著賈詡手中的茶盞吱嘎吱嘎作響,又望著他額頭的青筋,江哲舔舔嘴唇,低頭抿了一口茶水,猶豫問道,“那……那隨後呢?”
“隨後?那幼童眼睜睜看著一個個至親成為了賊寇口中的乾糧,對著一塊賊寇們發下的肉乾,幼童自是不同那些懵然不懂、同樣被作為口糧關在營中的同齡孩童,默默將那份肉乾找了一處埋了……
過了數日,那幼童見營中賊寇又出外而去,營內守衛極少,隨即便蠱惑那些同樣被賊寇關在營中的孩童,告訴他們實情,叫他們出逃,然後趁著營內大亂的時候,方才悄悄遁走……”
不愧是毒士……江哲淡淡望了賈詡一眼,但是卻說不出任何話來。
“那幼童他想活下去,他要活下去,就為他母親臨死前的一句,‘我兒,好好活著,’就為了那一個個倒在眼前的至親,他說什麼也要活下去,他不希望死了之後,成為他人口中的乾糧!
區區一個六七歲的孩童,司徒可知他如何在貧瘠之地生存?投身流民之中,唯有如此!
嫩葉、樹根,幾乎能果腹的他都吃過,然而,隨著越來越多的流民,流民之中有些人的私心越來越重,世人便是如此,除非至親,否則又有何人肯為你犧牲……不,他亦是見過不少諸如司徒口中所說的人,易子相食……
在被他人殺掉食肉之前,那幼童便故意墜水逃逸了,然而此後,他的生存更為艱難,幾乎到了要吃土充飢的地步……”
“……咳,那會死人的……”江哲小聲插上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