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老木姜手裡的火把偶爾噼啪作響,爆出的火舌在黑夜裡張牙舞爪,像是在深淵中偷窺人心的妖物,映照得各人臉上陰晴不定。
江離望了望攔在自己與老木姜等人中間的小情侶,突然開心的笑了起來,他拍了拍手,對著神色緊張的木音與梅子,一臉輕鬆的道,“你們這小兩口緊張啥,想歪了不是。我有筆大買賣要與老族長商量,事關機密,老族長小心些總是對的。”
木音自小一直跟著商隊走南闖北,自然不比那些未見過世面的三歲小孩般好騙,市井之中的鬼域伎倆或是江湖中的爾虞我詐,早已見怪不怪,不然也不會在剛才的第一時間便猜到了事情的大概。只是此時見著江離說得雲淡風輕,煞有其事的樣子又不像作偽,於是滿臉狐疑的望著江離,指望著能從他臉上望出些端倪來。
老木姜乾咳了一聲,臉上的褶皺在火把的照耀下像是刀刻在木頭上一般,一筆一畫蒼勁有力充滿了歲月的滄桑。他有些遲疑的看了看自己的孫子,見他堅定的站在自己的面前一步不退,想著自己在他這般年紀的時候大概也是如此的血性剛直,臉上不由得露出一絲欣慰的神色來。
“傻孩子,你和梅子先回屋裡等著。梅子今天受了驚嚇,你先帶她去安心歇息。”老木姜低聲說道,“我有些事情要和這位小兄弟商量一下,還有甘昊炎的事情也總要討論個周全的辦法不是,你和梅子在這兒總歸有些不方便。”
這話真真假假的,木音聽了便有些遲疑不定,原先死活不走的打算終於有些鬆動,眼神在老木姜和江離之間遊走不定。
江離攤了攤手,示意木音大可放心。這才看著木音拉著梅子一步三回頭的離開了。
缺少了中間地帶的緩衝,突然安靜下來的河岸上氣氛顯得有些凝重。
看著老木姜帶著一幫人圍在河岸上,既不向前,卻也沒有退走的意思,江離揉了揉瞪得已經有些酸澀的眼睛,微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這麼下去總不是個辦法,要不要我叫上兩聲應個景兒?”
老木姜面容一僵,使著勁搖了搖頭,老樹皮一般的臉上硬是擠出了一絲笑容,連道不敢不敢。
江離長嘆了口氣,想著這沒完沒了的,著實有些苦惱。只是望著老木姜蠢蠢欲動的樣子,只怕由不得就此再拖下去,於是連連向後退了幾步,直到站在河堤退無可退才止住腳步,指著老木姜的腳下急道,“別,別動,不然我就跳河啦。你別以為我不敢跳!哼!我這人狠起起來可是什麼做得出來的,你可莫逼我。”
老木姜剛要邁出去的腳連忙收了回來,想著面前的少年不按套路出牌,實在也是無奈得很。他愕然的掉頭看了看,才發現身後諸人也都和他一般面色古怪而茫然,更有好幾個用力的咬著嘴唇,生怕一個不小心笑出聲來。
“哎,少俠你這……”老木姜咳了兩聲,如此浮誇不實的演出實在很難忍心再看下去。他帶著眾人前來,自然不是如木音想像的那般僅僅是因為畏懼火靈門的誤會,而想要恩將仇報把人拿了送往火靈門賠罪。
開玩笑,能把甘昊炎嚇跑的人物,哪是自己這些人惹得起的。
老木姜雖然年老,卻絲毫沒有半點老年人常有的昏聵,加上商人精於計算的本性,自然不會淪落到分不清利害的地步。他帶領族人如此大張旗鼓圍了上來,自然不是想著為難江離,反倒是想送上門去挨一頓痛打。
到時候若是當真甘昊炎回來秋後算帳,責問起來,自己總有個交代不是。
不是自己不想,實是能力不濟。到時就算甘昊炎再不講理,總也不能借此由頭為難族裡。
氣勢洶洶的帶著族裡的丁壯一起過來只為求頓痛打,這件事情想著就有些尷尬,只是為了演得稍許真實些,老木姜也只挑了幾個親近的提前告訴了事情的原委。
所以此刻看到後排的幾個少年因為江離的退讓而起鬨不已,更是有幾個不長眼的傢伙揮著手中的物什叫陣了起來,老木姜的臉色頓時有些難看。只是那些小子們官話學得並不地道,此刻說的都是南夷的土話俚語,雖然話語極其粗鄙不堪入耳,料想中原過來的少年並不能聽懂。
若是這幾個毛頭小子誤打誤著激怒了江離,倒也算是殊途同歸,想到這裡的老木姜並沒有想著去攔住他們,甚至還有些期待那些氣勢十足的叫罵裡面也能蹦個幾句中原官話來。
江離哭笑不得的望著那幾個少年郎跳上跳下,指著自己鼻子嗚哩哇啦的一陣鬼喊,看那樣子也知道定然不是什麼好話,他有些痛苦的撓了撓腦袋,愁眉苦臉的老實說道,“就算我聽得懂,我也不會打你們的。”
“我都做了回好人了,自然要做到底啊,不然回頭我的木音兄弟可怎麼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