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子姑娘果然信守承諾,分肉的時候特意往貓師叔面前的盤子裡放了份烤肉,和江離拿到的一般大小,相對於灰貓的體形也算是不小了。
其實大小倒是無所謂。若真是讓灰貓放開了肚皮,只怕將這兩個烤架上的都給它,也遠不夠它塞牙縫的。
老人家不能吃太多,嚐嚐味兒就好了。
貓師叔望著遠處的阿黃阿黑為了一根多沾了點肉筋的骨頭反目成仇,搖了搖頭,心滿意足的在江離的身邊尋了個地兒躺下。
此時暮色深沉,夜幕繁星猶如萬家燈火,拱衛著一輪皓月當空。河流湍湍而過,浪頭拍打在河岸上嘩嘩作響。
一人一貓餅足肉飽之後,腆著肚子四仰八叉的躺在河畔的草地上,望著天穹,聽著水流,想著各自的心思。
前方篝火正旺,照紅了半邊天空。
南夷人善歌舞,男男女女們此時已經收拾完炊具,正圍著火堆邊唱邊跳,興致正濃,不斷的有人從帳篷裡走出,加入其中。
最醒目的位置永遠是留給最好的舞者,又或是最美麗的姑娘。平日篝火舞裡總是大家矚目焦點的梅子姑娘今天破天荒的沒有出現,眾人略有些驚訝,又不免有些遺憾,待得發現木音也跟著不知去向了之後,都一起歡樂的鼓譟起來,踩著鼓點嗷嗷嗷的叫喝著,倒是莫名又掀起了一陣高潮。
無知是福啊。
江離嘆了口氣,枕在腦後的雙手有些發麻,他抽出來甩了幾下,感慨想道。
這樣的感慨其實有失偏頗,芸芸眾生真正無知的其實還是少數。更多的人受著苦難,只是假裝這些原本就是生活的一部分,就像麥酒中的苦味,明明只是工藝上的欠缺,只是騙人騙自己的話說慣了,大家也就認可這是麥酒獨特的風味,哪天要沒有了反倒覺得不地道。
江離眼力極好,透過篝火,穿過黑暗,還能看到在一座帳篷的側面,眾人不易察覺的陰影中,木音和梅子姑娘正在激烈的爭論些什麼。從江離這個角度望去倒是看得清楚,只是聲音被人群的喧鬧給遮掩住了,壓根聽不到什麼。
木音指著旁邊相鄰的那座帳篷正在激動的說著什麼,看身體動作顯得極為氣憤,好幾次手都摸上了腰間的短刀便要往那兒衝去,卻又被梅子死死拖住。只是不管怎樣,他都攔在梅子的面前,死活不讓她靠近那座帳篷半步。
“師叔,當真不英雄救美下?”江離側過頭,揉了揉肚皮,好奇道,“肚子裡的肉還沒消化掉呢,就這麼翻臉不認人?”
灰貓側頭望來,溜圓的眼睛瞅了江離一眼。這麼多年了,貓師叔就沒有學會瞪人一眼這樣的高階操作,在氣勢上未免折了威風。
那天異域風情虎妞的事兒可還沒完呢。
鋤強扶弱路見不平?又不是初出茅廬的熱血青年了,你能管的了那麼多?再說世間那麼多不平事,本就是這天地法則執行的一部分,其中的因果牽連你拎得清不?
貓師叔哼哼了兩聲,覺得不說人話也挺好,省得對著這般無知無聊少年,白白浪費口水。
“死了又怎樣,我木音要是連自己心愛的女人都護不住,那還算是男人嘛!”帳篷後面,木音緊握著腰刀刀柄的手不停的顫抖著,努力遏制著自己胸中不斷翻湧的怒氣。脖頸上青筋猶如老樹虯根一般的鼓突著,因為極度的憤慨,本就黝黑的臉龐更是變得赤紅一片。
“我不要你死。”梅子邊抹眼淚邊搖著頭,她望著面前心愛的男子,急切的道,“可是,那個甘長老的手段你又不是不清楚。之前李莊的慘事你忘了麼,族裡還有那麼多人,都會被我們牽連的。”
“難道就這樣眼睜睜的看你被那個禽獸糟蹋?!”木音壓低著聲音咆哮道,他恨恨的跺著腳,胸中的憤懣不平像是就要燃燒起來一般,從口鼻之中呼哧呼哧的向外吐著熱氣。
“不行!我絕不答應!”木音搖了搖頭,道,“我們再去求爺爺,他見多識廣,總會有辦法的。”
只是木音雖然如此說,其實自己也沒有多大信心。若是老木姜真有什麼辦法,也不會偷偷告訴他,是逃是留讓他們自己拿主意。
“你將來總是要接我的班,帶領部族往前走下去的,以後會面臨很多做選擇的時候,這次該怎麼做你自己試著拿主意吧。”老木姜虛弱無力的聲音彷彿再一次在自己耳畔響了起來。
木音臉色陡然變得鐵青,人一旦揹負了責任,做起選擇的時候就痛苦了許多。部族的明天和梅子的一個晚上,孰輕孰重,似乎本就是一目瞭然的事情。
南夷人對於女子的清白並沒有中原地帶看得那般重要,青年男女在婚前發生些關係也不是什麼傷風敗俗之事,更不要說在一些偏遠的部族甚至還有走婚的風俗。但再怎麼說那也是你情我願的事,想著自己心愛的女人要被別的男人肆意凌辱,木音就不可遏制的憤怒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