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一股腦的重新鑽進以往所熟悉的密林,遮天蔽日的感覺再次撲面而來,那感覺再熟悉不過,雙手又一次在空氣中只能透出一副幽暗的混影,頭頂樹冠仍在晃動,而腳下的大地也沒有閒著,依稀傳來震顫感覺。
身下的白袍顯然已經體力不支,幾次險險連帶著後背上的我一同栽進水裡,而這一切對現在的我來說卻絲毫沒有在意,我仍舊盯著前方幽暗中竄行於樹木縫隙的那群模糊人影,我希望能看見鉤子突然由這堆人影中站出來咧著她的大嘴對我笑、告訴我剛剛那一幕幕都是騙人的;
可那終究沒有發生,那個原本愛笑的姑娘現在仍舊靜靜地躺在我身後百多米外,不出數日便會被水中的微生物分解成一具膚色慘白的腐屍,再過幾個月...可能骨頭都會被水流衝得支離破碎,再也尋不回半點蹤影。
我們被虎丫的前隊甩得原來越遠,就連禿子的那副擔架都已經拋開我們消失在了迷色之中,耳中的轟鳴令我的意識逐漸消沉,迷亂間身下好像換了個馱牛,那牛很高、背也很寬,我伏在他的身上速度明顯比剛剛快了很多,頭頂的樹梢幾次砸中我的腦門兒,將我擊醒、又將我擊暈,雙耳間歇性的恢復了些聽覺、又彷彿什麼也聽不見;
我的甦醒很具有喜劇性,可以說是由黑牛的身上一頭扎進了土裡這才醒轉過來,左臉被灰土蹭出幾個口子,而黑牛則躺在身邊上氣不接下氣的喘個沒完,原本黝黑的一張臉隱隱已透出煞白的表色。
伸手拍了拍黑牛的肩膀向他表示我的謝意,眼下的我們正身處一處小山丘的中間,或者說還沒有到中間,只是剛剛離開山腳,昏迷中我並不知道他們究竟跑了多遠,但由日頭的方位來看,至少兩個多小時不止;
山丘光禿禿的,連根草都沒有,山色略顯花白,層層疊疊猶如花崗岩般的風化石林立出不少山坳,我對著這矮山皺了皺眉頭,心說假如傍晚時趕不到狼煙處,我們豈不是要渴死在這山上?
但我能理解虎丫帶的這條路,在那種生與死的境遇中,脫險才是第一主題,至於水源......人活著才能喝的下去水!
我揉著額頭上的大包和臉傷的挫傷,兩條胳膊被這黑漢勒得已經痠麻,索性腿上似乎已經有了些力氣,至少能讓我在地上蹭幾下坐起身子,不遠處、虎丫連同一眾白袍們將武器扔了一地,橫七豎八的躺在這幹松的土壤上急喘著,我敢保證,現在哪怕是躥出頭野豬,想弄死我們也只是哼哼兩聲的事情;
用手敲了敲自己的腦袋,腦中的轟鳴聲已消失不見,但仍有些耳鳴,我慶幸那“咔嚓”幾聲巨響沒有刺穿我的耳膜,當然,眼下我更慶幸我們離開了川流的水路抑或那隨時都會要我們命的潮溼沼澤;
白袍們躺著的方向隱隱傳來一陣悲慼的哭聲,也不知道他們是在慶幸自己的存活還是在惋惜鉤子的慘死,哭聲也勾起了我心中的一絲舊懷,看了看山腳下濃霧遮蓋的密林,那是鉤子躺著的方向,我甚至連她的一縷頭髮都沒能留下;
虎丫晃了晃身子由人堆兒裡站了起來、又一屁股坐了下去,掙扎了幾下才又站起,身形略晃的走到我身邊,並不寬廣的身軀擋住了刺眼的日頭,一時的炫光令我看不清她的臉孔;
“你還好嗎?”,她的語氣仍舊冰冷的低頭問道,只是不知她是在問我...還是在問我身邊的黑牛;
“沒...沒事,他...他太沉了”,還沒等我搭話,黑牛的憨聲搶在了我前面回答道;
虎丫沒有繼續問下去的意思,緩緩的低下身,雙眼看著我,良久才說:
“珊娜,耳朵能聽到嗎?”;
她的語氣較之剛剛溫和得多...
我點了點頭,看著她的眼睛,鉤子的影子突然又閃進了我的腦海,悲慼籠罩在心頭,眼神也略有迷離;
她看著我,沒有說話,或者說她的眼睛不是在“看”,而是“盯”,她盯了我很久,突然對我眼睛惡狠狠的眯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