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道閃電由黑雲中炸裂,那裂痕就像幾層蛛網重疊在一起般令人可怖,卻又絢麗如織,我嚇壞了,再不敢坐在木凳上,而是將木凳放倒,抽出儲物櫃裡的一大塊塑膠布打算蓋在身上遮擋些雨水。
誰料想,海上的風實在太大,才剛剛扯在手裡的塑膠布沒等罩在身上,就被這漫空咆哮的邪風吹在了空中,轉眼就消失不見,恰好這時,一股大浪不偏不倚的砸在了小船上,令這艘四米長的小船險些傾覆,小船急劇搖擺了幾個回合,兩弦甚至幾次都已經嵌入海里,但最終還是堅持了下來,並沒有造成惡果,但這也令倉裡積滿了海水,隨著海浪的湧動,小船就像搖籃一樣將倉裡的海水一會兒湧灌向船頭,一會又湧灌向船尾,就這樣將我和幾個僅存的大罐子在船裡推來推去,我的腦袋幾次都險些撞在陶罐上,嚇得我趕緊用胳膊抱住頭,可膝蓋卻連續中了幾次撞擊,我甚至明顯聽到了幾聲砰砰的聲音,那是陶罐碎裂的悶響。
我狠命的抱住一個儲存淡水的陶罐,我和它相加的重量終於讓我不再被倉裡的積水所撕扯,這才在倉裡停了下來。
緩緩站起身,任由天上的狂風夾雜著雨水傾瀉在我的臉上。
我對著不停放爍著藍白色閃電的天空咆哮著,那是一種歇斯底里的怒吼,我謾罵著,詛咒著老天爺對我的一切不公,你特麼令我來到了這樣的一個悲慘世界,令我可能此生再也見不到親人、斷絕了我全部的希望、扔在這樣的一個荒島上,每天與一群牲畜們為伍;你剝奪了我使用語言的權利,每天像是個神經病一樣只能自言自語或者與一隻母兔子說著悄悄話親嘴兒調情!
這樣難道還不夠嗎?你現在,居然還要用這樣的一個大場面來嚇唬我!來恐嚇我!你想要老子的命不是嗎?來吧,老子的命早就該丟在那場演習裡,或者活該餓死在十二歲那場離家出走的慘劇中!你想拿走,隨你!這事兒你有權利,你犯不上跟任何人和神打招呼就能辦這件事兒,這老子知道!但,即便你讓我就此葬身魚腹,我的魂兒也一定踩著這漫天的黑雲爬到你身邊,用我的牙齒將你一條條一塊塊的撕碎,而後吐在地上,老子說到做到!
狂風順著我咧咧的大嘴灌進了我的肺裡,像是要炸開一樣,我確定我的怒吼在狂風中顯得那麼無力,甚至怒吼的聲音連我自己都聽不見。
事實證明,無論到了什麼時候,都別跟老天爺叫板,一是這種叫板除了能宣洩一下胸中的那股子悶氣吹吹牛B之外什麼作用都不會有,二是老天爺會隨意用點什麼小法術就可以輕而易舉的要了我的小命。
我也的確立刻就得到了報應,一個浪頭,絲毫不留活路的拍在了我的身上,儘管齊胸高的船舷幫我抵擋住了不少力道,但傾斜的小船藉著浪頭的淫威直接將我甩出了座艙,像丟擲去的鉛球一樣,重重的跌落在海里,等再次浮出水面時發現,老天爺的這一腳,足足把我由小船上踹出到海里十幾米之多,若不是我腰間纏繞著的救生繩,也許就再也沒有機會見到那條獨木船。
被海水砸的有些懵,雙手死死地拽著這根用椰子油浸泡過的軟樹藤,我確實在製作救生繩的時候曾經幻想過這條救生繩能救命,但卻從沒有想到救命的情景會是如此的慘烈,隔著這十幾米的距離望向小船,繼而看到再遠處的那如山般高的巨浪,小船顯得那麼的渺小,就像粒灰塵跌落到了泳池一般,令人絕望。
耗盡身上最後一點力氣扯著救命繩索牽引著返回小船底下,大浪讓我根本沒有機會再爬上那一米多高的船舷,就這樣右手死死地在救生繩上纏了幾個圈避免手滑而就此失去救生繩的保護,左手則牢牢的扣著船舷邊上用以穩定船身兔皮小沙袋,就這樣被吊在船舷上,全身浸泡在海水裡,直至幾個浪頭拍打過來令我完全的失去知覺暈倒在水裡,但我大腦彷彿並沒有就此失去意識,只是身體完全不聽使喚,我不明白這是為什麼,但知道,只要胳膊還套在安全繩上,我就會被一直這樣吊在水面之上而不會嗆進海水裡,即便最終我失去所有意識完全昏厥,最多也只會費去一條胳膊,但小命兒還是可以保留下來!
現在最需要祈禱的,就是船啊船、你可千萬要挺住、千萬要堅持下去,你如果喪失了鬥志,就會帶著我一起沉入那連一絲光亮都沒有的海底地獄。
萬能的老天爺,原諒我剛剛的無理,我知道錯了,我現在也不想回陸地了,請你先讓我返回到船上行嗎?萬能的菩薩、佛祖、基督、上帝,請幫幫我,就像四年前那樣,再救助我一次,無論這次我闖下了什麼樣的禍端,我知道錯了,我再不會惦記島的另一端那些原本屬於其它聖靈的那些資源和食物,畢竟它們也是您的孩子、也是您的信徒、也是您們的造物所得,我今後一定公平的對待周遭的一切,再不會殘暴的對待它們,如果我能活下來,我一定會將稻草人胳膊上釘著的那幾具大鳥屍體摘下來並且好好地安葬他們,我的穀物任由您的信徒們去吃食,因為那些本就是您賞賜於我,而我,只是您的工人和奴僕,只是個播種機器,最終,您的恩賜應該屬於那座島上的一切生靈,而不該被我佔為己有。
列位,現在我明白了這一切,求求你們,給我一個機會,給我一個活下去的機會,看在我悔過、懺悔的份上,我向老舍、魯迅、諸葛亮、莎士比亞、亞里士多德挨個兒保證,我一定會銘記您給我的懲戒,遵從您的意願,自此從新成為一個人,儘管今天不是二十三號,我也依然會銘記這一天我所得到過的一切報應。
求求你們,放過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