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局勢可比疏勒攻防戰惡劣了數倍,一來城內精銳騎兵不足,無法出城進行有勝算的野戰,二來敵軍主體乃統一在毗伽的麾下,不是當日疏勒城外那種勾心鬥角、互相算計的聯軍可比,三來敵軍各部族長、將領都有破唐軍復高昌的強烈**,此亦與當日疏勒城外諸胡聯軍內部各懷機心不同。
這日毗伽的新宰相同時也是這次南征的軍師葛洛素將包圍圈佈置完畢,毗伽命人叫喚城頭守將出城說話。
郭師庸與奚勝、鄭渭商議,奚勝道:“毗伽這次南下果然是勢在必得,在赤亭關時我已覺得他十分難當,現在要喚守將說話,多半是要勸降!”
郭師庸道:“老夫自然不會被他動搖,只是我身系全城防務,輕易走不開。再則我也沒什麼話與他說!”
張邁雖然曾數次領兵作戰,或攻或守身邊至少總有一個負責整體排程的人在,郭師庸本人卻既是當前主將又是軍務的執行官,毗伽要和城中主將說話,那是攻防戰中的政治交涉領域,卻非郭師庸所擅長,奚勝的口才更是不行。
鄭渭道:“我去吧”
奚勝道:“長史你是文官,口才縱好,只怕未必壓得倒毗伽。若是佔不到便宜,還不如不出去。”
忽然之間郭師庸有些想念起張邁來,對這個年輕的領袖郭師庸是從不屑、不服到後來的擁護,此刻忍不住嘆道:“要是大都護在就好了,不管毗伽想說什麼,他定能站住道理,鼓起氣勢!”
奚勝嘿了一聲,道:“若是大都護在此,還容得毗伽圍城?”
鄭渭道:“現在說張龍驤作甚?還是先決定如何對付此事吧,難道真要回絕毗伽不成?那也有示弱之嫌!”
正自難決,人報張夫人來了。三人面面相覷,均想郭汾怎麼來了,此刻軍務繁重,但郭汾來了他們也不能不見,趕緊請入。
郭汾卻是個宜動不宜靜的體質,這段時間從龜茲趕到高昌,一路奔波之後身體沒見大損,精神反見健旺,當初龍泉關告急,郭師庸鄭渭奚勝都促請她回龜茲,郭汾卻執意不肯,定要與高昌同在,直到北庭回紇攻入龍泉關,那時候郭汾要走也不行了。
也正因有郭汾在城內,郭師庸才更感肩頭上沉甸甸的,防守之際不敢出任何紕漏。
進門之後,禮見畢,郭汾看看三人一副忍耐著不敢露出不耐煩的樣子,大大方方道:“我知道你們忙,也不與你們廢話!長話短說——我聽說毗伽派人邀主將出城答話,你們決定好了讓誰去沒有?”
郭師庸雖然服張邁,卻還沒因此連郭汾也服,這個侄女是他從小看著長大的,雖然嫁給了張邁,但郭師庸對她干涉軍務不大樂意,沒搭腔,奚勝道:“還沒。”頓了頓道:“想來毗伽左右不過是想招降,我們和他也沒什麼話好說,不如便不理他吧。”
郭汾道:“那怎麼行!咱們與胡人打仗也好,與歸義軍較勁也罷,口頭上也從不輸的。現在毗伽邀人我們卻不應答,於士氣上恐有妨害。”
奚勝道:“那夫人的意思是……”
郭汾道:“你們三個,我看誰出去都不合適,不如我去吧。”
廳內老中青三個男人大駭,齊聲驚道:“那怎麼行!”
郭汾笑道:“為什麼不行?我是張邁的妻子,丈夫不在,我出去替丈夫答一下話,身份上並無不妥。再說我在城內本是個多餘的人,出城去不會影響攻防,毗伽若要動我,卻又得落得個誘殺婦人的惡名,這些草原男人我最瞭解不過,他們絕不會為難一個婦人的,所以我出去聽起來似乎冒險,其實卻絕無危險。萬一毗伽真要胡來,你們也放心,我不會落在他手上讓你們為難的。”
郭師庸和奚勝卻哪裡肯放他去?倒是鄭渭想起郭汾在龜茲暗中調解與楊易誤會的手段,竟贊成道:“其實如果夫人有把握的話,我覺得倒也不妨。”
奚勝驚道:“鄭長史,你怎麼能……若真讓夫人出城,萬一出現什麼意外,你擔待得起麼?”
郭汾笑道:“是我自己要出去,為什麼要他來擔待?”